回京之途,一行人赶得急切,第二日半夜之时,他们便敲开了京城的城门。
因着已是半夜,赵炎昱便先行回了自个儿的王府歇息,打算第二日再进宫去面见安盛帝。
在自个儿府里睡了个囫囵觉后,赵炎昱匆匆起身出了门,然去的却不是皇宫,而是宫外的祁王府,他兄长的府邸。
一进了府门,他便感觉到了这个家被笼罩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也是,这若大的一个府院,全靠兄长一个维持着,若皇长当真不在了,这个皇府也就落寞了,介时这孤儿寡母的失了依傍,还不是任人欺负。
他跟在王府的管家后头,向着内院而去,途中遇到的丫头下人一个个哭丧着脸,耳中还听到管事不停的啐啐念叨。
“王妃这些天也不怎么睡,饭也吃不下,背着人的时候偷偷的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这可怎么办啊。”
赵炎昱闻言,久久未语,只是长叹了口气,微微转了头。
“张安。”张安跟在他的身后,闻声快迈了一步,听到他压着声音说道,“回去后还是派人将皇兄接回来吧。”
张安怔了怔,虽不知王爷为何改了心思又想去接祁王爷了,不过既然他起了这念头,他去办就是了。
“是。”
赵炎昱停步于后院的门口,隐隐还能听到里头有丫头劝着祁王妃的声音。
管事先行进去通传,他站于院门口,仰头看着爬满了墙头的绿藤,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将皇兄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王妃嫂嫂。
“王爷,请进吧。”
管家出来请他进去,他点了点头,提步踏过了门槛。
祁王府的内院,他也不是头一回进去了,昔日他过来的时候,也有数回与皇兄和皇嫂在内院相见,彼此也未见有所防碍。
然此回,他进门见到皇嫂一脸的愁容时,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一言难尽,顿时感觉这内院有些让他呆不下去了。
“皇弟,你回来了,可是你皇兄他……”祁王妃一见了他,哽着声说着,然话还未说完,眼眶便又红了。
“皇嫂。”他走了过去,在一旁的椅中坐了下来,“父皇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便会有皇兄的消息,皇嫂莫要太过忧心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他只是扫了一眼,发现皇嫂这脸的确小了一圈,气色亦差了许多,看来当真如管事所言,未曾好好歇息,好好吃饭。
“你皇兄素日里不喜我说那些话,可他却不晓得,每回他出门,我都提心吊胆的未有一日安心的。”祁王妃搅着帕子,神情痛苦地说着。
“皇兄身为皇族子弟,那些事他亦推托不得,皇嫂也莫要怨他。”
赵炎昱明白他这位皇嫂的艰辛。
赵炎祁虽是个皇子,因着不受安盛帝的器重,每逢何处有战事,便会被派去领兵打仗,以显皇族与百姓平等的意思。
皇嫂嫁给皇兄后,也确实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想她怀着孩子时,皇兄在外打仗,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都会叫爹了。
一个女人,既要撑起这王府,大大小小的琐事一手抓,不能让外人看轻了去,又要顾养孩子,心里还要惦记着自己的丈夫,心力交瘁之下,当真是难为她了。
而这一回皇兄出事,他虽给自己写了书信告之平安,却未写书信给自己的妻子,他不晓得皇兄是刻意如此,还是另有安排。
“皇嫂,你要相信皇兄,他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再说了,还有赵钰需要你照顾,可不能先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啊。”
祁王妃一边拿帕子拭着眼角的泪,一边缓缓点着头。
他还想说些宽慰之言,然发现能同她说的无非还是那些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的很。
两人静静地坐着,一个顾自沉默,一个顾自抹着眼泪,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压得沉甸甸的。
“王妃,昱王爷,宫里来人了。”
就在此时,管事的又出现在门口,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说着。
祁王妃忙拭去了泪痕,起身往前院走去。
赵炎昱随着祁王妃到了前院,发现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太监佑福,带着太后的意思,来请祁王妃进宫。
赵炎昱觉得有些奇怪,这位皇奶奶他一年到头见得次数也不多,只因她平素里也不管俗事,一心只把自己关在佛堂内念经。
今日来请祁王妃,还当真是奇怪了,若说皇后来请,他还觉得有道理些。
“有劳公公带话,我即刻准备进宫。”祁王妃同佑福说了一声,又冲着一旁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婢女忙从束袖里取了些碎银子,悄悄塞到了佑福的手里。
“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王妃还请尽快。”佑福收了好处,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祁王府。
“皇嫂,我陪你去吧。”祁王妃转身之时,他突然说道。
只因他觉得不放心,若是皇兄那头将将出了事,皇嫂在京里要是再出什么差错,他定然是要懊死自己的。
祁王妃怔怔地望了他片刻,似是明白了他的用意,点了点头:“好,那就有劳皇弟稍候,我去换身衣裳。”
祁王妃换了身衣裳,随后出了王府。
赵炎昱坐在马背上,看着王府管事亲自驾着马车,载着祁王妃和她的贴身婢女往宫门而去,心中有些忐忑,不由转头看了张安一眼。
赵炎昱只是这么淡淡地扫了张安一眼,他便心领神会的策马上来,与之并肩而行。
“稍后我陪皇嫂去见太后,你去找那人问问,看此事她知道多少。”
“是,那王爷自己小心。”张安说着,自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转头递给赵炎昱。
他伸手接过,小心的收入了束袖之中,而后又整了整外头的宽袖,两人又恢复一前一后的距离。
进了宫门,便有人领着赵炎昱与祁王妃去往太后的静晖殿面见,而张安便趁着无人留意时,转身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