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霞殇好奇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告诉我?破例了吧?”
弃天帝自己也不知道,他淡淡开口,“也许是你太真诚了,我要欺负你简直败坏我天界第一武□□声。”
忌霞殇失笑,“轮椅,陪伴了我大半辈子,就像你在身边。”
弃天帝静静注视着他,透过他的躯壳看到了藏在深处的灵魂。
果然,还是残疾之前意气风发的皮相,柔软的发丝吹着海风,目光落在他的故乡,一脸微笑跃跃欲试。随便读取了一下记忆,明了就算受过难,也照样热心肠,这里帮帮那里凑凑,哪里都有他。
他默不作声收回观察,提醒道:“你我殊途,还是别想太多。”
他果真知道了自己的念想,忌霞殇垂下了眸。太正常了,天神的容貌未曾改变,几十年如一日,还是俊朗,再冷漠,笑意也照样深深浅浅。
虽然老是嘴上不饶人,也没真的对他怎么样过,这让他深信对方是个温柔的人。只是骄傲,因为始终高处不胜寒,只是凉薄,因为始终身份不同。
他承诺,“我知道。”
“嗯。”弃天帝转过身,“闭上眼吧。”
看着一个凡人死去,对于弃天帝来说很频繁。人间每分每秒都在死人,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生离死别,何愁没有悲剧?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悲剧。
别人有儿有女的,可能还会有所信念,为了不拖累儿女的,也会去往单独的地方独自思念。但忌霞殇,什么都没有,来时空空如也,走时如是。甚至,已经落到要跟自己建立渺茫的连系这种地步。
回头沉默地看着已经失去温度的尸体,弃天帝跟随着被鬼官牵引的灵魂,气定神闲地漫步。鬼官发现不了他,神力俨然覆盖了一切,脱出了阴间的结界。那副灵魂摇摇晃晃,左顾右盼,清俊的五官上镶嵌着新鲜,十足动人。
“忌霞殇?”鬼官对照了一下本子,“去转生台。”
“好。”死前的对话还在脑海里回荡,转眼忌霞殇就到了这里。他问道:“你……你认识弃天帝么?”
“噫……”鬼官搓了搓鸡皮疙瘩,“不要跟我提他,我们很怕那个天神,他在千年前毁灭苦境送了一大批游魂过来,累得我们半死不活。”
忌霞殇失笑道:“你早就死了。”
“啊,也对。”
忌霞殇又问:“转生志愿,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提么?”
“可以,不过不要太神经质,像想成为神、想回去再活一遍、想穿越这些事我们都是拒绝的。”
“好的。”前面就是转生台,好像是一缕缕灵魂直接对着上面的命盘说话,说完后走向云雾的尽头迎向新生。忌霞殇踱过去,瞪着眼下分布着二十八星宿的事物,心中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去学算命。
他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道:“一,不要再被打断腿,二,保全这一世的记忆,三,关于第一个恋情的后续。”他说完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好郁闷地低下头,侧身过去。
他原以为最多弃天帝会出现,他这个“以为”持续到他二十二岁生日。
他发现,跟上一世遇难的日子是同一天。他不禁觉得自己被保佑了,至少他的志愿实现了两个,他的第八世是崭新的局面,不用再在轮椅里度过。
不过,造成的连锁反应是,他没有再恋爱。
当你见过了最完美的那个,这世界上任何一人都比不上对方,哪怕对方先前有黑历史,他也会忍不住站过去为之考虑。
一个天神,做什么都由着性子,过程不好,最后也是有好的出发点,这是他通过几番审视得来的理解。况且,好人与坏人怎样区分在于个人,往往是一念之差,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他望着买来的小蛋糕,吹灭蜡烛时想的全是这些东西,连怎么展望未来都被他忽视,最后操起了刀叉。他盘起腿,奶油沾在他嘴角,他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心里暗忖的是弃天帝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嗯?”还没想完,身边沙发蓦地窝陷下去,多了个存在。他闪出老远,摔向地板,下巴快掉了。
弃天帝斜睨着他残留在脸上的奶油,淡道:“吃相真糟糕。”
忌霞殇不可思议道,“你是阿拉丁么,说到就到。”
“那是曹操。”弃天帝摊手,“咻”地一下,这人又回到了旁边,手里还捧起了方才被舍弃的蛋糕。见对方僵着身体,拿刀叉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支起下颌道:“满脑子都是我,见到我直接傻了是么?”
忌霞殇尴尬道:“谁……谁说的。”
“哦?”弃天帝上下打量他,夺过他的蛋糕一口口吃着,“吧唧吧唧”的声响随之奏出,似乎真的很享受。
忌霞殇看得失神,这么亲民的家伙可是一次都没有过。他踌躇道:“你来有事么?”
弃天帝吮着草莓,“三个志愿,实现了两个,我来驳回第三个。”
“这,”忌霞殇抗议:“你不能这样。”
弃天帝冷冷瞧着他,“我怎么就不能了?”
忌霞殇试图跟他理论,“你不是转生台的人。”
弃天帝微微挑眉,“可我是志愿里的主角。”
忌霞殇挣扎道:“要真是如此,你不出现还是最好。”
弃天帝不耻下问,“为何?”
忌霞殇扭曲着脸道:“我可以结婚生子,断绝希望。”
弃天帝满意,“听起来很不错。”
忌霞殇无语,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弃天帝看着桌面,上面摆放着一本签的那一页,用红笔圈勾了一句话。他好学道:“那是什么?”
忌霞殇意兴阑珊,“顾名思义。”
弃天帝翘起腿,“我问你那是什么?”
忌霞殇奇怪道:“愿许一人以偏爱,尽此生之慷慨。”
“嗯。”弃天帝胳膊一伸扯他入怀,悠悠道:“我允了。”
忌霞殇怔住,这才明了他是在套自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