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鸾一向嘴碎,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面前的姑娘即将成为自己的正妻,这也是他等了多年的结果,而且柳亦寒还如此端庄美丽,温婉知礼,简直就是男人梦寐以求的贤妻。
但吴鸾却高兴不起来。柳亦寒越好,他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他心里装的是旁人,如何有脸面对未来的妻子。
柳府的马车走了,吴鸾垂着头进了府,回到老夫人房里,本以为老夫人已经睡下了,却不料老人家还醒着。
吴鸾凑上去,说着宽慰老夫人的话,“老祖宗,今日见到您孙媳妇,可该满意了。多好的一个女子,能娶到她是孙儿的福分。”
吴鸾说这话时心里是酸涩的,柳亦寒虽好,却是如此的陌生,一想到余生要与柳亦寒共度,而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他就感到心口疼得纠在一起。
不料老夫人沉声道:“跪下!”声音颇为严厉,吓得吴鸾没搞懂怎么回事儿,膝盖一软就跪在床前了,慌张问:“老祖宗,您别生气,孙儿哪儿做错了,您告诉孙儿,孙儿一定改。”
老夫人双眼含泪,“我们吴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竟然停妻再娶!”
吴鸾一惊,“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孙儿担保绝无此事!”
“那你就是休了她了?”老夫人惊问。
吴鸾脑子转了转,才明白老夫人指的是云绝。指鹿为马了这么些日子,不能一错再错,于是一口咬定,“孙儿没有休妻,刚才那个就是您孙媳妇,如假包换。”
“那你就给祖母换去。”老夫人不依不饶,“你如今长本事了,欺负祖母病重又耳聋眼花,竟然随便找个人来哄弄祖母。”
真的反而被当成了假的,吴鸾也傻了眼,仍不死心地问:“老祖宗,您怎么知道不是一个人的?”
“那手,”老夫人比划着,“我孙媳妇手大,之前出入都是她扶着我,祖母握惯了的。刚才那个手掌又柔又小,根本不是一个人。”
吴鸾崩溃地趴在床沿上,“我的老祖宗,谁敢说您耳聋眼花?十八的姑娘都不如您老敏锐。”
“你这个样子,祖母如何能撒手闭眼?”老夫人叹气,“你媳妇那么好,你怎么说换人就换人了呢?”
吴鸾勉强笑着,“老祖宗,今天这个也好,知书达理,跟孙儿是天赐的良缘。”
老夫人气极,“这人啊,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天底下好的人多了,你既然有媳妇,就不能再见一个爱一个。你这不等于是作践她么?你伤了一个人的心,是怎么也补不回来的。”
吴鸾有些哽咽,“孙儿没有见一个爱一个,孙儿心里始终只有那一个,他将孙儿的心占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老夫人语重心长,“那你就更不该放她离开。你对不住她,也对不住如今要再娶的这个姑娘。更加对不住的是你自己。你弃了那个喜欢的,娶一个不喜欢的,这不是三个人都没好日子过吗?”
吴鸾扬起脸,“老祖宗,您是说,孙儿可以本着自己的心去找喜欢的人?若是旁人说三道四呢?”
老夫人摸着吴鸾的头发,“祖母没多少时日了,只盼着你能过得快活,旁人非议有什么打紧,只要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莫要负了别人,也莫要负了自己。”
第40章 破釜沉舟
秦峥难得地过了一天舒心的日子,戚明珠对他温柔体贴,一记耳光都没打他,趴在他胸口劝道:“官人,以后可莫要跟那个国舅爷吴鸾混在一起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见到漂亮姑娘就没脸没皮地扑过去,下作得很!”
秦峥心虚,嘴里附和着,“可不是吗,我也常劝他,快要娶亲的人了,该收收心了。”
戚明珠哼了一声,“可别再让我看到他,见一次打一次,没的带坏了我家官人。”
秦峥好奇,“娘子,你不是最喜欢戏文里的小白脸儿吗?吴鸾长得比小白脸儿还小白脸儿,怎的惹你如此讨厌?”
“小白脸儿只是看看的,”戚明珠瞟了秦峥一眼,眼神妩媚婉转,“若论嫁人还是要嫁官人这样的。”
秦峥得意,搂着戚明珠待要到床上回个笼,却听丫鬟来报,文忠候吴鸾前来拜见。
戚明珠立了柳眉,伸手拿剑,被秦峥拦住,“娘子息怒,待为夫去赶他走。”
外院里秦峥揽了吴鸾肩膀往外走,“晏清,你快走,一会儿你嫂子就要提剑杀过来了。”
吴鸾诧异,“我又没断袖断在你身上,嫂夫人杀我做什么?”
秦峥讪讪,“她是怕你带坏了我,说是见你一次就打一次呢。”
“你们两口子一丘之貉!”吴鸾气得直哆嗦,“坑了我的银子,还这么编排人,好人让你们做了,黑锅却给我来背!”
“兄弟你别生气!”秦峥抚着吴鸾胸口给他顺气儿,“咱们两个的交情不同寻常,为了兄弟两肋插刀都是不在话下的,你只当是为哥哥抵了一个灾祸。”
“可不是么,刀都插在我身上了,好几个窟窿呢,透心的凉!”吴鸾仍是愤愤。
“谁说的?”秦峥拍着胸脯,“你的事儿,我也上心着呢。我已经告诉福来赌场的万掌柜,做个漂亮的局儿引王芝桐的宝贝儿子上钩。你放心,不出三天,我肯定能让王家儿子输得裤子都不剩。到时候万掌柜去告官,王家儿子是官属,刑部就能以督查官吏的名义介入此事,把王家儿子抓进大牢,不等你把新媳妇娶进门,啊不,不等新媳妇回门,绝不放他出来。”
吴鸾闷闷地听着,忽然冒出来一句,“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秦峥还以为吴鸾是客气,“再说为了晏清你能顺利娶上媳妇,怎么着做兄弟的也得尽一份力不是!”
“我不需要春熙楼的成亲席面了。”吴鸾又加了一句。
秦峥诧异扭头看向吴鸾,“这是又找了一家酒楼?”随即戒备道:“府里的钱都是你嫂子管着呢,我可没有两千两银子还给你。再说了,那云裳姑娘也是你进内室去相会的,除了两幅绣品,我可没占到什么便宜,还被你嫂子打了一顿。”
“不要你还钱,你帮我个忙就行。”吴鸾说道。
听闻不必还钱,秦峥送了一口气,“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吴鸾停了脚步,向秦峥道:“你把我抓进刑部大牢住一日,就说我调戏良家妇男,有伤风化,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嘶——”秦峥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手搭在吴鸾额头上,“晏清,你是光棍久了,如今终于能娶上媳妇所以欢喜疯了吗?咱们平日也有荒唐的时候,但荒唐也要有个限度,你这属于出圈儿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吴鸾垂下头,“我不想成亲,不想娶柳亦寒。但我不能提出退婚,那样柳府的颜面尽失,柳亦寒也再难嫁人。唯有让我自己身败名裂,尽人皆知,柳家才好提出退婚,也不耽误柳亦寒再嫁良人。你只护着这事儿别传到我府上,别让我家老祖宗知道就行。”
“你究竟是为何啊?”秦峥急道:“犯得着吗?你若是不喜欢柳亦寒,娶进家门当摆设就是了,不耽误你继续花天酒地。”
“我家老祖宗说过的,若心不在这个女人身上,娶进门来便丢在一旁不闻不问,她这辈子也不会快活。”吴鸾真心实意道:“柳亦寒是个好女子,是我配不上她,便不能害了她。”
秦峥很快抓住了问题关键,“那你的心在谁身上?栖霞绣庄的那个云裳姑娘?你还真对人家走心了!其实就是个绣娘,娶回去做妾室,或是金屋藏娇也使得的。”
吴鸾摇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