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述被他说得很害臊,刚想反驳句什么,又想到一件事:“这么黑…哪里看得到什么表情。”
原屹也不解释,从床头扯了几张纸给他擦了擦,搂着他侧躺下去:“现在,是不是觉得有些困了?”
这句话像是安眠药成精儿了似的,程述的头一沾到原屹的胳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直至恍然初醒。
程述睡得好就会醒得早,他醒来看见原屹还在睡着,给他掖了掖被角。
他的手悬在原屹的睡颜之上,半晌都没敢落下去,生怕惊了他此刻的安稳。
看着看着,他用唇代替手,在他眼睛上轻轻点了一下,就下床去了。
合上门的动作,都轻得像蝴蝶拍拍翅膀。
他把钥匙放在桌上,忽然就想到,一年以前,他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但是心情不一样,那时候是悲凉的,现在是不舍而无奈的。
他们之间横隔的事情太多了,若是这个时候分开,或许还能记得一点当初美好的样子。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子,程述拿起行李箱直接去了机场。
张越辛显然在机场等他很久了,坐在行李箱上一直看手表,可是等到程述走到的时候,他问:“你可想清楚了?”
程述捏行李箱的手紧了紧:“早先一直是你劝我走,现在我要走了,你倒是劝我留了?”
张越辛揉揉鼻子:“那倒不是,就是……唉,该安检了,咱们走吧。”
程述虽然看出张越辛一些古怪,却也没有多问。
他面无表情地办理了登机手续,拿了登机牌,一步一步往安检区里走过去。
明知道原屹不可能会出现,可是他时不时总会回头看,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期望那儿会有个熟悉的身影。
回头张望的次数多了,程述自己都笑话起自己来了。
进安检区的时候,程述掏了掏腰包,发现充电宝被他落在安排托运的行李箱里头了。赶忙联系了工作人员,这才拉到行李区。
一个行李箱被拉到程述面前,工作人员问他:“是你的吗?是的话打开来把违禁物品收缴一下。”
程述点了点头,摁下密码,行李箱应声打开。
可是当程述看到行李箱里的东西的时候,他惊呆了,手悬在空中,眼睛瞪得极大,好像有谁拿着一个大棒在他后脑狠狠敲了一下似的。
他的个人行李本来就不多,不过是一些衣服、洗漱用品罢了,但是现在这行李箱里头被塞得满满当当。
润喉糖。
几十瓶润喉糖,排列得整整齐齐,至少能吃好些个月的。看那摆放就知道放润喉糖的人是怎么认认真真地将它们一瓶一瓶放进去的。
“我不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了,以后就不需要我给你买糖了”
耳边忽然闪过原屹说过的这句话,程述手一松,行李箱的半边砸在地上,好几瓶糖掉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演技精湛而逼真,恰如当初自己走时那样不被看穿。可没成想,原屹都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要走。
第九十五章 自证(上)
难怪,难怪昨晚他没有继续下去。
他知道自己这是安慰,是回馈,是偿还,他知道自己要去过新的日子,或许以后会遇上新的人,爱上别的人,所以他不能就这样一晌贪欢。
这些东西是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是自己进房以前,还是醒来之前?
本以为原屹绝对不会好好放自己离开,没想到他也做到了这个份上。
“他告诉我在哪里可以买到这些糖,还寄了好几箱到我那儿去。”张越辛从后面走上来,这些事早晚会被发现,或许在上飞机之前暴露了更好。
程述这才明白张越辛今天的不对劲是为了什么,他慢慢转过头,压着嗓子微微有些哽咽地问:“他找过你?”
张越辛弯腰把地上散落的几瓶糖捡起来,给他往箱子里照原样放好:“我还奇怪,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大一家公司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邀请你去面试呢。面试也只是走个过场,只要你去了,这工作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话里深意,不需要细想就明白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见到原屹的那天下午,张越辛多少明白了为什么程述一直犹豫着不离开。
那天,原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情,包括程述吃饭的时候需要多喝水,因为他没有味觉,吞咽不方便;说程述喝水的杯子一定要带温度显示的;说程述睡觉的时候不习惯太高的枕头;说程述每天配音不能超过四个小时,否则太伤嗓子......
张越辛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欢迎,到微微震惊,再到后面对原屹这事无巨细的关心而略表赞叹。在原屹咳嗽着缓一口气的功夫,他问道:“为什么把他让给我?”
原屹纠正了张越辛话里的不妥:“不是让给你。是他自己想走,我不能拦他。”
“之前把人盯得严丝密缝的,现在突然这么慷慨,原先生,您这葫芦里的药我实在看不明白。”
“说给你也没什么,但你可以当做是玩笑听听,”原屹把自己靠在椅背上,手指在鼻梁处揉了揉,“我以前......做了个梦。我梦见程述自杀了,而我没接到他的最后一通电话,那种收尸的感觉,即便梦醒了,我还清楚得很。梦醒了以后,我看到他活生生的就觉得太庆幸了。以前看得牢是怕他出事,现在他很安全,我不能永远这样绑着他。只要能够让他好好活着,其他事情我都可以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