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悄悄看了姜兴一眼,这个高大的中国男人让自己没由来的有一些害怕,她望着对方总会忍不住联想到自己从前在郊外看见过的野狼。
雪白尖锐的獠牙藏在昏暗的夜色里,只有一双眼睛是绿莹莹的,像两簇鬼火。
她躲在了宋柳荫的身后,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小声地对宋柳荫抱怨:“亲爱的,他之前掐得我胳膊好痛。”
“你说说你是从哪里请了这么一尊大佛回来,就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宋柳荫低头从桌上摸了一支烟出来,用牙齿咬住,低头点火,只是擦了几下打火机都没点燃。
“哗”。
有一簇火苗亮了起来,映在宋柳荫黑漆漆的眼睛里,反复摇曳。
他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吐出一口烟:“姜先生倒是很贴心。”
姜兴的目光在宋柳荫身上一寸寸审查,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是依旧倚靠着椅子,大大方方地任由姜兴看着自己。
他衬衫的袖口撩起来一截,露出一段手臂来,那手臂上有许多深色的淤痕,都是从前磕碰出来的,像是重叠着的,一层又一层的花瓣。
只是宋柳荫对此却并不上心。
在微光底下,映出他手臂内侧的肌肤上有一道很浅很浅的刻痕,刻得并不算小,仔细看来能分辨出是姜兴两个字。
宋柳荫感觉到了有人在抚摸自己的伤痕,很轻柔,一毫厘一毫厘。
他的指腹是微凉的,凉得像雪,宋柳荫肌肤却灼热。
指尖的雪,顺着游弋的动作逐渐化成了水,留下轻微的痒,像是成了精怪,直往你心口爬去。
宋柳荫怕痒,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察觉出了这动作底下的脉脉温情,不知为什么,生出几分古怪的羞赧来,轻咳了几声,像是颇为不自在:“您这说着说着,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不合适吧?”
“我找了你很久。”姜兴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沉,从中流淌出滚烫又炽热的情愫:“我想知道你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无外乎就是你想的那些。”
宋柳荫讲得含糊不清的。
有些话实在是连宋柳荫自己也不大方便说出口,他能讲些什么呢?
讲自己从悬崖掉下去撞上暗礁然后成了半个残废被关在别墅里?讲他不仅小情人似的叫人摆弄了三个多月,后一个月还天天被按在床上做得站都站不稳?
姜兴察觉出了宋柳荫似乎并不愿意多加提及,于是岔开了话题:“你的眼睛怎么了?”
“暂时性失明。”宋柳荫耸了耸肩,挺不在意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不过好歹不是永久性失明,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没听到对方的声音,还以为姜兴是嫌弃自己现在瞎了,便笑了笑,嘬了一口手里的烟,心里也能理解,略略挑起眉头:“要我说我现在就是半个废人,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咱俩还不是夫妻,不如就这样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姜兴只是轻声问:“你想要走?”
宋柳荫敏锐地察觉到了姜兴口吻的变化,对方讲这话时很阴冷的,凉嗖嗖地往外冒寒气,扎人得很,他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了,也不知道姜兴怎么就能把自己的话完全曲解成另一个故事。
他刚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到了脖子上有一点儿尖锐的疼痛。
这白切黑的家伙,居然还给自己玩阴的?
在失去意识之前,宋柳荫在心里狠狠慰问了对方全家亲戚。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很熟悉,宋柳荫猜测自己又回到了医院里。
“一一,早安。”
有人在自己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宋柳荫看不见,他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只眉头略微紧蹙着,眼睛也没什么神采,灰雾蒙蒙的,只很久之后才眨了眨。
姜兴就坐在床边上,他给宋柳荫切好了水果,仔细切成很小一块儿,然后还要亲手喂到宋柳荫嘴里。
宋柳荫嘴唇尝到了一点儿甜味,实在不太能硬气起来拒绝,拿舌尖舔了舔,发觉是自己最喜欢吃的桃子,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地咬了下去。
不错,非常甜,汁水饱满。
看来是水蜜桃。
他就这么一边等着姜兴给自己喂桃子,一边挤出点时间问:“你将我带到医院来做什么?”
“给你治眼睛。”
姜兴不紧不慢地说,顺便伸出拇指将宋柳荫嘴角边那一点水渍擦掉了。
宋柳荫想起了先前还跟自己待在一块儿的少女:“艾拉呢?”
“她很好,我给了她一笔足够能让她好好过完这辈子的钱。”
依旧是轻言细语的,听起来十分和气。
剩下的日子里,宋柳荫就充分体会到了被人24小时看护是什么样的心情。
姜兴做事极为周到体贴,并且非常有耐心。
例如对于宋柳荫不爱穿袜子和鞋子这件事情,从前那些看护都是惯着他,任由他去,并不会特别管着。而姜兴偏不一样,每次看见了都要揪着宋柳荫硬生生地给他将袜子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