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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是送人回府而已,一直以来低调的苏昭仪居然让马车后面跟了一串的人,而宣和帝知道后丝毫没有阻止,还差人一路护送。
    到了白府门口,白凝霺扶着檀香的手臂下来,抬头看着烫金的匾额。
    “白府”。
    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接到消息匆匆出门迎接白凝霺的白老夫人和白长林,看见这阵仗当即一怔。
    随行的侍卫,目光将他们浑身扫了一边,然后淡淡行礼道:“靖国公、老夫人,陛下对县主很是看重,可千万要小心待她。”
    第7章
    小心待她。
    白老夫人,听了这句,忍不住心里敷衍,难道要“供”起来不成?
    等她再往后一看,直接说不出话来,她这孙女身后站了一个嬷嬷、三个宫女、一排侍卫……
    当真是甚得“圣心”。
    随行的侍卫见已经把话带到,故向白凝霺辞行:“县主,臣先行告退。陛下有言,你若有任何委屈,都可进宫请他做主。”
    白凝霺扬起一抹微笑,颔首道:“还请转告皇伯伯,霺儿并非是任人拿捏之人,请他放心。”
    白凝霺目送他们远去,转过身看向自己的父亲、祖母。
    小姑娘清澈的目光投来,方才还从容不迫的靖国公不知为何瞬间有些不自在,不禁摆出官腔、负手而立。
    要说这名义上的小女儿,他实在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她。
    当年之事的确与她无关,但是她的到来彻底压垮了他与爱妻之间摇摇欲坠的感情,导致白苏氏不顾儿女、将他拒之门外、至今不肯原谅他。
    当白泽把四岁的她带回府时,他到底还是心生不忍。
    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身上带着伤、被扔在冰天雪地的大街上,霍家还真是冷酷无情。既然不愿好好待她,又何必……
    白长林很想对小姑娘笑笑,可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脸上僵硬得很,心里终究还是没法接受她。
    白凝霺见此,故作不知,笑盈盈道:“霺儿见过祖母、见过父亲。”
    白老夫人暗暗瞪了眼自己的儿子,无视他不满的目光,伸手摸摸白凝霺的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先进去吧。”
    霍家是霍家,她是她,白老妇人深知老一辈的错误不应该由子女承担。况且,白凝霺自幼由苏昭仪教导,又不是霍婕妤。
    *
    白凝霺居住的院子名为“观澜苑”,因为面朝一片绿波而得名,视野开阔,风景颇佳,且冬暖夏凉。
    白老妇人差人叫来院子里的一干下人,缓缓道:“这院子里的下人都是你大姐为你选的,你看看满意不满意,若不满意,只管告诉祖母,祖母为你挑更好的。”
    白凝霺随意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笑道:“祖母,不用了。檀香、怜香自幼跟在我身边,对我的喜好也是一清二楚,有他们就够了。”
    白老夫人,微微颔首,又叮嘱一番,带着一众下人离去。
    白凝霺抱着琉璃斜靠在窗边的软垫上,看着檀香指挥着侍卫往院落里搬箱子。
    苏昭仪决定送白凝霺回白府后,就托呆在宫中的白婕妤帮白凝霺整理东西。
    白婕妤总是担心白凝霺少了这个、缺了那个,所以把能想到的都装了进去,再加上宣和帝又赏了一些东西,大大小小的竟有六大箱。
    白凝霺懒懒地抓了抓着琉璃的毛,琉璃满足地眯起了眼,蹭着白凝霺的手。
    “怜香,你就不好奇我为何突然选择回白府吗?”
    怜香目光闪了闪:“奴婢不敢。”
    她其实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县主几日前处置玉嬷嬷时,她便知道,县主打算与昭阳殿划清界限。
    她知道县主迟早有一天会与霍婕妤撕破脸,毕竟霍婕妤对县主的态度就如对待阿猫阿狗,高兴了关心一下,不高兴,理都不理。
    不,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阿猫阿狗还有些许真心,但霍婕妤一点真心也没有,只有利用。
    怜香有些迷茫,县主与霍婕妤划清界限后,她该何去何从呢?
    白凝霺抬眸平静地看着她:“怜香,你很聪明,你应该猜到我为何会回白府。如今你有三个选择,一是,留在我身边,但与昭阳殿断得干干净净;二是,我会给你一笔银子送你出长安;三是,我会择一个由头送你回昭阳殿。”
    怜香垂下眼帘,昭阳殿断然不能回去,霍婕妤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你现下不用回答我。”白凝霺站起身,淡淡道,“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白凝霺瞧了眼怜香闪烁不定的双眸,心中微叹。
    私心里她是希望怜香能够留下,前世的最后,檀香嫁人,陪在她身边的只有怜香。她随受制于霍家,但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
    午膳将至。
    白凝霺让檀香帮她换了件散花百褶裙,裙摆绣着艳丽的梅花儿,花瓣用鲛丝串联起来,像撒了一层薄薄的金粉,于日光下熠熠生辉。
    一头青丝随意地挽起,发间只系上了红络子,绸面上由金线绣着花间蝴蝶,下面缀着两颗圆润的珍珠。
    二人在府中侍女的带领下缓步移至正厅,白老夫人已经坐在主位,左侧是白长林、右侧为白家二叔白长风。
    这顿午膳,吃得有些压抑。
    白凝惜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凡是白凝霺夹菜时白凝惜就伸手抢。
    白凝霺故作不知,面色始终淡淡的。
    “四姐,我要吃鸡蛋羹。”白潇包着脸,指着不远处鸡蛋羹。
    白凝霺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包子脸,白白嫩嫩,一看就知道平时吃得有多好。
    白潇眼里包着一包泪,拯救出自己的脸蛋,奶凶奶凶地瞪着她。
    白凝霺抿嘴微笑,站起身用调羹舀鸡蛋羹。
    说迟说快,白凝惜伸手把鸡蛋羹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炫耀似地看了一眼白凝霺。
    白凝霺面色微沉,将箸拍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姐还真是喜欢抢别人看中的东西。”
    白凝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没有想到白凝霺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我,我只是想吃鸡蛋羹,难道……”
    “呵,那还真巧,你还想吃龙井虾仁、清蒸鳜鱼……”白泽轻笑一声,他所说菜名皆是她从白凝霺手下抢的菜,“我怎不知你何时转性吃鱼虾了,看来哥哥平时对你的‘关照’不够啊。”
    府中皆知白凝惜是出了名的肉食者,今日却一反常态只吃鱼虾。
    白凝惜的母亲白吴氏面上神情换了又换,笑道:“霺儿,不就是一碗鸡蛋羹吗,自家姐妹何必计较?”
    说着把鸡蛋羹放在白凝霺面前,转身责备道:“惜儿,你是姐姐,不要和妹妹计较。”
    白凝霺无视白老夫人略带责备的目光,笑盈盈地说道:“二婶说的是,不就是一碗鸡蛋羹吗,何必计较?”
    转过身教育白潇:“潇儿,你是弟弟,三姐是姐姐,咱们做弟弟妹妹的要让着姐姐。这鸡蛋羹呢便留给三姐了。”
    白潇笑嘻嘻地配合道:“四姐,我明白,就是‘以大欺小’。”
    白吴氏气结,怎就变成了惜儿骄纵。
    白老夫人猜到事情的始末后,心事宁人道:“不就是一碗鸡蛋羹吗?再让人做一碗就是,抢来抢去也不觉得丢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凝惜。
    白凝惜有些无地自容,她承认她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不得白凝霺好。
    “潇儿,听祖母的话,咱们做人要有原则,切记不可有妄念。不要抢别人的东西,这样的人会被人看不起的。”白凝霺似有所指道。
    白潇一本正经地点头称是。
    白泽和白凝雪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无奈,霺儿真是一点也没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顿午膳最终是不欢而散。
    *
    下午,观澜苑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白凝雪到的时候,白凝霺身着一袭梨花白衣裙正坐在木窗边看书,三千青丝迤逦而下,衬得她肌肤白暂如玉。
    “姐姐,你怎么来了?”白凝霺亲昵地搂着她的胳膊,扶着她坐到软榻上。
    白凝雪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个切得方方正正的青梅糕。
    白凝霺眼睛一亮,拿起一块就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姐姐真好,你做的青梅糕最好吃了。”
    前世今生,她最喜欢的糕点都是姐姐做的青梅糕。可惜,前世的最后,她与姐姐为了霍家反目成仇,再也没有吃到过她做的青梅糕。
    现如今,再次吃到,还是记忆中酸酸甜甜的味道。
    白凝雪为她倒了杯水,柔声道:“慢点,没人和你抢。”
    白凝霺眉眼弯弯,拿起一块青梅糕递给她:“姐姐,你也吃。”
    白凝雪接过青梅糕,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心下复杂万分。
    她七岁时,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妹。只见她小小的一团缩在哥哥的身后,怯怯地看着他们。
    奶娘告诉她,这个妹妹的母亲是破坏父亲和母亲关系的罪魁祸首。而这个妹妹的到来,更是害得母亲从此闭门不出、不问世事。
    她也恨过霺儿。
    只是后来,哥哥一手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弟弟,一手拉着小小的霺儿,对着小小的她说,错的是霍婕妤,妹妹没有错,不应被迁怒。还说,现在父亲不理朝事、母亲闭门不出,他是长兄、她是长姐,要撑起这个家,护好弟弟妹妹。
    至那以后,她便放下成见,一边和祖母学习管家,一边照顾弟弟妹妹。
    “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凝雪微微一笑:“霺儿,二婶和三妹没有坏心眼,毕竟是一家人,不要放在心上。”
    白凝霺透过木窗的镂雕菱形花纹,望着天空的云卷云舒缥缈如烟,沉声道:“姐姐,你说二婶和三妹为何如此讨厌我?”
    白凝雪略略有些倦容:“因为他们认为是你抢了三妹入宫的机会。”
    只是,以三妹的性格,即便没有霺儿,也不会被苏昭仪选中。
    “姐姐,你看,你也知道。他们不是没有坏心眼,只是执意觉得有些东西就该是他们的。”白凝霺眸光沉沉,淡笑道,“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你知道我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白凝雪叹了口气,眸底暗含着一丝艳羡。
    她羡慕霺儿有着苏昭仪和陛下的宠爱,可以活得肆无忌惮;更羡慕她可以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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