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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了吗?还有人录像耶,一定是演员啦。”
    我按照张叔吩咐的,视线直视前方,并不乱看别处。
    过了会儿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雁空山撑起红伞坐到了我斜后方。
    又是一声响亮的“起”,须臾,轿身轻微晃动,二十四名抬轿人齐齐喊起“一二三”的口号,预示着止雨祭大游行的正式开始。
    长街尽头是逐渐西沉的落日,身着白色羽衣,团扇遮面的天女,与戴着鬼神面具,撑着巨伞的神将端坐神轿,一路接受众人朝拜。
    锣鼓是伴奏,抬轿人的呐喊是雄壮的歌喉,我与雁空山的确是演员,这出“戏”却不为娱乐任何人,只是寄托了青梅屿自古以来对于美好生活的愿景。
    “祈求”的力量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或许没用,却可以给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的人们一点心灵的慰藉,一点对未来的希望。
    而“希望”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特别是满目疮痍后的希望。
    目视着半落地平线的太阳,我控制不住地眯起了眼。
    止雨天女,也是希望的天女啊。
    她或许不是哪个厉害的、有名的神话人物,也没有那么多纠结狗血的传奇故事,却是整座岛屿的信仰。
    虽然一开始是受人所托,目的不纯,并非那样心甘情愿,但走到如今,能好好完成“天女”的使命,延续岛上的信仰,我也打心底里充满成就感,感到高兴。
    观看大游行的游人很多,挤在两边,熙熙攘攘。这么多张脸,老实说视线要具体定焦到某个人身上是十分困难的事,可我记得阿公说也要来看游行的,就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起了阿公和雁晚秋的身影。
    不想他们两个没找到,却将付惟等人找了出来。
    付惟立在人群前排,因为长得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隽,和边上那几个歪瓜裂枣形成鲜明对比,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是以被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来看大游行,视线自然集中在神轿上,准确说集中在“天女”身上。
    我看他,他也看我。然后他似乎是愣了下,慢慢瞪大眼,不自觉往前踏了一步,嘴里叫出一个名字。
    “余棉?”
    完了,他认出我了!
    我立马举高团扇,朝他相反的方向偏过脸。而那个方向正好坐着雁空山。
    “怎么?”他看了我一眼,十分敏锐的察觉出我的异样。
    “…看到以前的同学了。”
    “上次那几个?”
    “上次那几个。”我轻叹一声,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雁空山视线从我脸上移到身后,似乎是在搜寻付惟等人的身影。
    “快结束了,应该不会再撞上他们。”
    最好是这样。
    我心中默默祈祷,就听雁空山接着道:“别怕,不会让奇怪的男人纠缠你的。”
    可能是要我心安,他特地又提起雁晚秋的交代。
    他一手扶着巨伞,一手撑在膝上,目光淡淡扫过我的脸,戴着面具的脸孔显得尤为冷峻。
    控制不住地紧了紧手里的团扇,我简直要在心里尖叫了。
    我不怕奇怪的男人纠缠,我怕的是你对我明明清清白白,却一天到晚说着让人误会的话啊!
    你好歹不粉也黄一下,干嘛黄得都那么吝啬啊?
    我内心颇为不甘地轻轻“嗯”了声,重新坐直了身体。
    整个大游行在落日余晖即将消失于天际前结束了,神轿沿着南浦街一来一回,正好是一个小时。
    终点同时也是起点,如一开始般,仍有许多人围着拍照,挤得水泄不通。所幸张叔预先清出了一块停神轿的空地,加之志愿者维持秩序也维持的不错,暂时没有人冒然靠近。
    楚童与孙蕊一早已经候在了外头,神轿一停下就靠了过来。
    游行结束我就是余棉,不再是天女了,也不好意思再叫雁空山抱来抱去。
    我扶着伞柄站起身,撩起长长的下摆,打算自己走下轿。
    雁空山摘下面具,本已经往神轿下走了,不知怎么又转回来。
    “要帮忙吗?”他问。
    我忙摆手道:“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他没有坚持,转身往下走。
    跟在雁空山身后,我小心下着阶梯,还差最后两阶时,不远处突然响起犹如跗骨之蛆般怎么也甩不掉的恼人呼喊。
    “余棉!余棉是你吗?”付惟竟然一路追到了终点?
    雁空山听到声音也转过了身,硬朗的长眉微微蹙起,头顶心情值开始显出不悦的红色。
    我要关注雁空山的头顶,又要关注付惟的方位,一个分神,脚下踩空,整个人骤然间失去平衡,朝着台阶下扑倒。
    失控的惊呼哽在喉头,一切都像是慢动作。
    头上珠钗步摇纷纷散落,团扇也掉到地上,雁空山仰起脸,下意识张开双臂,将跌下来的我牢牢抱个满怀。
    剧烈的心跳传递到鼓膜,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
    “有没有受伤?”过了一会儿,惊吓差不多已经过去,我听到他在我耳边问。
    我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又补上一句:“没,没有。”
    其余人这时也聚拢过来。
    “没事吧?”
    “吓了我一跳,天啊还好有山哥。”
    “是啊,太吓人了,幸好…”
    付惟的叫喊夹杂在一堆七嘴八舌中,不明显,但也不容忽视。
    孙蕊看过去一眼,问:“余棉,你朋友吗?”
    “不是。”雁空山抢在我前头回道。
    孙蕊挑了挑眉,望向我的目光带上八卦的求知欲。
    身体蓦地一轻,雁空山再次将我打横抱起。
    “我抱你进去。”
    远处付惟仍在锲而不舍地叫我名字,很烦人。我将脸更往雁空山怀里偏了偏,这次没有拒绝他的帮助。
    即将进门时,雁空山抱着我在门口稍作停顿,朝一旁张叔抬了抬下巴:“拦住那小子,别让他过来。”
    张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莫名其妙就听从了他的指挥。
    “啊?哦哦,好。”他连原因都不问下,朝远处志愿者喊道,“拦住他,对,别让他过来!”
    我暗暗觉得有点好笑,一时没控制住,抖动着身体就笑了出来。
    雁空山感觉到了,垂眼看我:“笑什么?小朋友。”
    当然是笑你刚刚的语气也太霸总了吧。
    “没笑什么。”不过我是不会承认的,并且还要纠正他,“我不是小朋友,我马上十九了。”
    他勾了勾唇,视线重新落到前方,好像诚心跟我唱反调:“十九岁的小朋友。”
    那你还不是对十九岁的小朋友黄了又黄?我皱了皱鼻子,心里默默吐槽。
    第18章 我不信这种东西
    天女的羽衣穿上不容易,脱掉也不容易。
    等我去掉假发,卸完脸上的妆,已经又过去半个小时。楚童留下收拾善后,要我们不用等他,孙蕊说自己约了文应逛夜市,一早走得没影。
    我摸着瘪到底的肚子走出简陋的更衣室,一眼就看到了阿公和雁晚秋他们。
    刚刚在游行时找不见人,我还以为今晚要错过了,没想到他们自己找了过来。
    “大哥哥!”雁晚秋看到我,张开手臂朝我这边跑过来。
    我怕她摔倒,忙将她接住,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看到你和阿山啦,但我叫你们你们都不理我。”她虽然这么说,数值并没有跌,应该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人太多了,抱歉呀。”我扫了圈周围,没见雁空山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哪里抽烟了。
    “棉棉你真棒,阿公以你为荣!”阿公笑着靠过来,冲我竖起两个大拇指,“我跟其他人说你是我孙子,他们都说我有福气嘿嘿。”
    阿公说话时头上数值飙到86,一副很认同别人说法的样子。
    无论我做什么,他总是无条件支持,从来不会对我失望,也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哪怕四年未见,我突然说要搬来跟他住,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是我的福气才对。
    “阿山也好厉害的,你们经过的时候,我边上两个妹妹尖叫声大到我都听到了,说阿山身材也太好了,要他看过来!”阿公说着手舞足蹈比划起来。
    他因为耳背,说话声音会不自觉变大,平时在室内都很注意音量,今天可能太兴奋了,一时没收住,声音大到整个屋子的人都看向了他。
    但大家眼里都没有嫌恶,也没人因为阿公的大嗓门不高兴。人人脸上带着笑意,为能成功完成大游行而充满喜悦。
    “是哇,我也觉得阿山的身材太夸张了,我年轻时候连他一半的腹肌都没有耶,我们家那小子就更是连我都不如了…”刘叔还没走,在做最后的收尾,这会儿也跑过来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你家小子有个地方比你强。”阿公手肘挤挤刘叔,笑得眼都眯缝起来,“比你早育。”
    “嗐!”刘叔闻言大为丧气地撸了把自己的地中海,道,“我可能上辈子十恶不赦,阎王爷才派下这个小混蛋来折磨我。”
    老哥俩因为小一辈有了很多共同话题,刘叔吐槽自家儿子,阿公也吐槽自己儿子,完了又安慰刘叔等肚子里的那个生出来会好的,一个可爱的小孙孙能让人很大程度忘记自己还有个烦人的儿子。
    雁空山是在阿公和刘叔聊到给小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回来的,身上果然又有新烟味。
    “阿山你身上好臭。”他本来想伸手接过雁晚秋,可小女孩嫌他味道难闻,反而更往我怀里扑了过来。
    “我来吧。”五岁的小孩子,我还是能抱得动的,而且雁晚秋也不重。
    雁空山收回手,客气地说了声:“麻烦你了。”
    可能是嫌聊的不尽兴,阿公打算等刘叔他们收工了一起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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