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日为司秦朝歌送去必服的药液时,墨子卿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司秦朝歌,也让年轻的帝王大为恼火。
到了半月后,司秦朝歌再次登门墨子卿的小屋,着实将后者吓了一跳。
放下手中的草药,墨子卿垂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双眸。
“你倒是长了胆子!这几日避着朕,难道还怕朕吃了你不成?”
迎上的并不是劈头盖脸的怒骂——墨子卿早该想到,对这位年轻的帝王而言,毛躁处事是不可取的,自然不会冲动地揪住他的衣领质问。冷声的斥责,已是帝王最大的容忍。
“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出发去南都。”
墨子卿的小屋很简陋,一张素色的平板床,和一些堆叠在床头的衣裳。
打了个包裹,墨子卿就跟着司秦朝歌上了马车——他被派去做了车夫,这倒也合他心意,不用和车内情绪不定的帝王随时相伴,顾及伴君如伴虎的问题。
“我们还有一月左右的时间,虽然时间够用,却也不能慢了。”小林子吩咐道,“一路走官道,应是畅通无阻的,记住,别为了任何事耽搁了行程。”
墨子卿忙道是,对方是司秦朝歌的亲信,大内总管,身份地位都在他之上。
“对了,皇上身体不适,路上不能有太多颠簸。”小林子看了眼墨子卿的行礼,“药材都带上了?”
“陈御医说其中几味药不能保存太长时间,就只带上了几副,都是路上药店能抓到的药材,不会耽误了皇上的病情。”
小林子甩手拉开幔帘:“如此最好。”
帘垂,风动。
墨子卿一挥僵绳,汗血宝马的蹄子一蹬,已然蹿出了好几步。
这一路风平浪静,其间遇上过一次打劫的山贼,被护卫们赶跑散伙,只耽误了少许时间。墨子卿沉默寡言,司秦朝歌也没主动找他,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那日司秦朝歌的夜诉,恍若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此平常。
墨子卿不知道年轻的帝王怎会突然找上自己,他并未排出后者夜里饮酒的可能。
正想得出神,在池边打水的小林子走了回来,拍了拍他的肩。
“皇上说,倒没想到你御马之术如此精通,从未想过,你这般体格……啧啧,你练过这个?”
“从未。”墨子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小林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子,摆手:“算了,也有些人生来就对这些上手快……你也许就是这种人吧。这池里的水挺甘甜,你若是渴了,不妨去饮些,累垮了身子,老奴这不会驾车的,可伤不起皇上。”
他们沿途听见水声,就停下打水。泉水的确清澈得很,墨子卿想了想,翻身下马,舀了一瓢水。
正待放在口边,突然听见车内尖锐的叫喊声。
“皇上!你怎么了?您可别吓老奴啊皇上!”
出事了?
墨子卿心惊,手中水瓢无意泼翻,泉水滴落在路边杂草上。
他一张眼。
碰上澄净的泉水,本就渐显枯黄的草叶竟被穿了个窟窿,冒着丝丝紫烟。
有毒!
墨子卿迅速扯下头上藏着的银色发簪,插入还未泼光的水瓢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
掀开帘幔,帝王无力的身体倒在小林子的肩上,看样子是昏死了过去,小林子大声地呼喊,就是唤不醒帝王的意识。
墨子卿夺过他怀中的人,替他把脉。
“如何?”小林子急切地凑上前。
脉相比之上一次检查时紊乱了许多,看来毒素侵入了体内,被内力阻拦,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才使得怎样也唤不醒司秦朝歌。只是这毒素过于霸道,司秦朝歌身为帝王,帝王之术的研读自然重于习武练功,他的功力只算一般,用来防身。
毒素一旦侵入心脏,就再无可救。
“是'一念断魂'。”墨子卿解释道,“这种药的稀有毒比之离情也不遑多让了,中毒者,除去高深内功者,大约只有一个时辰可活。不过这毒并不难解,解药中的配料也都是常见的品种。”
“那皇上……”
墨子卿摇摇头:“他的内功只算一般,您应当清楚。”
“若是渡气呢?能保住多久?”小林子追问道,“最近的城也在数里开外,这荒郊野岭,去哪里找药材?”
“渡气……”墨子卿皱着眉想了想,“恐怕也多活不了多久,不是自身内息,必须有外力控制,否则,只会使他体内的状况更为糟糕。”
也不知是谁下的毒,墨子卿回头看了眼帘外的泉水。
“林公公,您也喝了……”
“这点,说来也奇怪,我从小百毒不侵,大概是体制特殊。”
墨子卿会意地颔首,他所练的功法,也能御毒,对于毒药,他倒不惧。
可如今中毒的人,是这里的“主事者”——司秦朝歌。
小林子急得跺脚,墨子卿依旧垂下眼帘,使人看不清表情。
“哎呀墨医师,老奴毕竟不是医生,这种事……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墨子卿本以为这只是个坐威坐福的佞臣,却未料他是真为了司秦朝歌急到了心坎里,为臣,倒也是衷心耿耿了。
现在,还不能让司秦朝歌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