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走后只剩下你一个人,但你心中的焦虑没有减轻半分,相反一想到你可能要等待一整个长夜就更加难耐。
一声细微的声响没有引起你的注意,你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楼梯入口,那封可能会到来的信件占据着你的全部注意力。
所以在他第一次开口时,即使他的通用语说的非常标准,你也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像听见旷野传来的萧声,那是一种你喜爱的东方乐器,声音空灵像来自远出又像近在耳边,你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声源。
只有投喂时才会打开的顶部铁栏被拉开,银色长卷发的人鱼从水缸里探出上半身,压低这腰像无骨的魔物探向你,你刚好走到玻璃边,玻璃仓里的水被带出顺着他的发丝砸向地板,溅向你长袍下赤裸的脚背,你的脚趾被这冰凉的液体刺激的蜷缩着。
你离他的脸只有两个手掌宽的距离,他金色的眼眸汇聚流转的光就像高温烧融后的纯金被荡动时的色泽,令人心生颤栗与兴奋。眼下延伸至脸颊有着与肤色相近细鳞,在某些角度可以看到其中一些和浅色嘴唇一样带着金色的碎光,银色的发丝即便刚从水里出来,也不是紧贴着的,在水柱滑落后又如轻盈的丝绸一样倾盖而下铺落在你的视线中,只有几滴留挂在发丝上,如同雨后荷叶上残留的水珠。
一切宛如神祇亲造的,为迷惑世人所设的陷阱,花园下半埋着的利刃,那诱人的唇下尖锐的牙齿就是证据,它能轻易的割开人类脆弱的喉咙,而你只有一件丝绒外袍和地下的蕾丝睡衣作为护甲,就像包装精美的一块肥肉,这个令人恶寒的比喻让你的头脑快速清醒过来,人类和人鱼确实互相存在对方的食谱里。
你从震撼中将自己拔出,后退了一步,被这个苍白的类人生物诱捕成为他腹中的美食不是你能接受的死法,你更希望死在一场谋杀就像你对你父亲做的那样,被自己生下的孩子亲手杀死。
“你救了我。”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悠扬,你从来不知道通用语可以如此优美的被吟唱出来,而又没有歌剧的刻意造作。
“那杯红酒。”他提醒了下你。
“不,我只是杀了我父亲,你是我继承的遗产之一。”
他眨了眨眼睛,那双眸流光稍减,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眉眼间非人疏远感被柔化了些。
“你和其他人类不同。”
“我确实比其他人更热衷钱财,特别是不属于我的。”这是你从小到大能明显察觉到的与其他人的差异,即使衣食无忧,仍然不能阻止你内心随着成长对财富日益壮大的渴望,这是潜藏在你们家族血脉中的疯狂,就像你父亲贪婪的胃。
“不,”他否认了你的说法,“你不想拥有一只人鱼。”
“我拥有着你。”你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他在你的屋子里困于水仓中,每天吃着你投喂的食物,为什么说你拒绝拥有他,但你还是拿出了对待宠物的极大耐心。
“你的眼睛、毛发、鳞片、肉都可以标价卖出,而所得都将属于我,但这些加起来的价格远不如一只活着的人鱼,所以我没有这么做。”
“你想拥有的只是金币,不是我,真正的占有是像你父亲那样,或是......或许你还小。”
他沉吟着用词,他确实不大能分辨人类的年纪。
“如果按照人鱼的寿命我确实还小,”你没有计较他的形容,谁能和一堆金币生气呢,更何况这堆金币还是个美人,“我和他不同,对你的肉并不感兴趣。”
“各种层面上的。”为了表明你听的懂他的内在台词,你补充了一句。
“我对人肉也不敢兴趣,”人鱼缩进玻璃水仓,一直缺乏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妖异的笑容,水的波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在没入水中前对你说:“我可以等你长大,我的人类。”
他在水中隔着玻璃向你吐出个气泡,气泡破灭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开来者递送的信件,里面的消息让你高兴的在原地旋转,衣摆高高扬起,露出白皙细致的小腿,闻讯赶来的管家和在场其他人都移开了目光,除了你身后的人鱼。
你在安排庆功宴的同时让管家把那条人鱼放到你的房间里,以免有人像那个为他打开笼子的仆人一样被他蛊惑,窥觊你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