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鸿抬起头,去看温远洲的表情。
只见那个向来伪装得温润的男人,双目猩红,语气却那么平淡,“使者之前被你们害死,他们没有头领,又被完颜交代过听我的吩咐,所以很相信我。”
“我害死他们……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温远洲也抬起头,与李佑鸿好对视,“安善堂密库中的药也不会送到京郊。”
清乱会的信徒没了药,就像是士兵没有了刀剑。
在比完颜知道的足足多了一倍的护国亲兵包围下,清乱会的两支队伍必然溃不成军。
李佑鸿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南蛮王应该也要行动了。在南蛮的清乱会少了三支队伍,必然也是抵不住南蛮王室倾力相击的。”
“清乱会……要被连根拔起了。”
温远洲“扑通”一声跪在了李佑鸿面前,“草民自知一生造孽无数,无颜再苟活于世……草民不求殿下留草民一命,只求殿下看在草民这几日的相助之上,给草民一个报仇的机会。”
李佑鸿垂眸,“道玄大师在帮助我之前,提了一个要求,说要我留你一命。”
“我不需要这一命!”温远洲马上开口打断了李佑鸿,“之前我知道……那一切时,就恨不能即刻死去,到黄泉之下给我的殿下赔罪。”
“只是大仇未报,我不甘心死在完颜前面!”
李佑鸿眨了眨眼睛,叹了一口气,“你要出宫?亲手杀死完颜?”
温远洲决绝道:“正是!”
两人间静默了许久,半晌后,李佑鸿阖眸,缓缓道:“随你。”
“谢殿下恩典!”
温远洲马上起身,向殿外冲去。
急促的脚步声却在殿门外戛然而止……
闭着眼的李佑鸿蹙眉,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后背顷刻间冒出冷汗。
他马上起身,飞奔到殿外。
却见月色之下,温远洲已倒在血泼之中。
旁边站着拿着剑的小公主。
瘦弱的小女孩,双手握着沾满了血的剑,眼神还是那么澄澈,懵懂地看着那气息奄奄的男人。
仿佛并不懂杀人是甚么意思。
这一幕实在太匪夷所思,李佑鸿来不及思索明白,只好先蹲在温远洲身前,去查看他的伤口。
……是致命的位置。
温远洲一生中最后一个愿望,恐怕实现不了了。
他沾满了血的手艰难地覆上李佑鸿的手掌,“殿、殿下……”
李佑鸿仍没有回过神来,愣愣道:“你说,温远洲,你说……我在听。”
温远洲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您的药……我、我改过了……但也有……毒性……”
他的手突然开始用力,紧紧地抓住李佑鸿,身子也艰难地挺起,“我、我已经写好……缓解……的方子……在、在我住处……书房第一个书架……”
李佑鸿的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嘴唇抖得不像话,“你挺住,我去给你找太医。”
他不知道一个将死之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竟直接将他拽了回来,“第三排……第一本书中夹着……”
“你先别说了!”李佑鸿急得满脸通红,“留着点力气等太医罢!”
已经晚了。
此时,温远洲的眼神已经彻底涣散,再没有清醒的意识了。
他呢喃出短短一生中的最后半句话。
“若有、若有来世……殿下……”
……
此时,京郊中。
南蛮清乱会两支队伍没有等来救援,损失过半。
护国大将军带着亲兵将残兵败扫荡一空,绑回军营。
南蛮草原上,王室也已告捷。
清乱会从此消失于世间,一切尘埃落定。
半月后,太子李佑鸿登基,定年号太平,封太子妃何挽为皇后,将狱中李佑时之名重新写入皇室玉碟,封亲王。
不出一年,太平帝退位,传位于其四弟李佑希。
中原迎来了最年轻的一位太上皇。
不过而立的太上皇与太上皇后离宫,云游四海,时而回京,好不快活。
两人彼此钟情,相守直到白头,留下了一段代代相传的佳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