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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慌张地在实验室内奔逃,耳边眼中全是烈火、焦油、黑烟、闪着寒芒的刀锋。在混乱到不能再混乱的记忆里,他只记得最后是靳言大力撞开门,一把将他拖往门外。
    “你怎么来了?”
    颜广德震惊地盯着靳言的脸,几乎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靳言来不及与他说话,只推着他拼命往外跑。后头的黑衣人一刀接一刀地斫在靳言的脊背,血从靳言身上喷射至颜广德,溅了他一头一脸。
    白大褂上染了血,耳边皮肉破开的声音异常清晰。
    “J——!”
    颜广德返身回去将靳言护在怀里。“不!我不走!”
    “你、走——!”
    靳言哑着嗓子推他,全身血迹洇湿一大片,语词破碎不成调。“如果你死了,那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那天靳言抬头望着他,突然笑起来。冰凉唇瓣微微开合,无声地对他道,“颜,我爱你!”
    然后他大力地将颜广德推出去,用染满鲜血的手关上了门。
    颜广德毕生都不能忘记那扇白色的门!
    门从里头锁死,没有密码,没有身份卡,烈焰燃烧,头发与衣服上都是撩肤的火舌。他整个人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疯狂地一遍遍地踹,试图踹开那扇冰冷的白色金属门。
    门内的呼喊声、咆哮声、打斗声,每一声都令他感到恐惧。全身血液凝滞,呼吸艰难。
    蝌蚪实验室的爆炸以及这一场混乱,终于引来了警察。乌拉乌拉的警报声在黑夜里闪烁着黑色的光芒,红色的车灯像是地狱中一双双恶魔的眼睛。他不敢去看,又不能不看。
    靳言还在门内那个地狱里!到底有没有人能看见?!他的靳言,那个高傲如孔雀的少年,仍一身鲜血地倒在那扇白色金属门的后头!
    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颜广德咆哮着一次次冲撞,白大褂挤落在地,一身青灰色西装都是斑驳血迹。
    “J!J——!你在哪里?!”
    在混乱中,靳言终于被人抢出来。他只看见一副担架,上头盖着白布,看不见靳言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那些黑衣人又去了哪?颜广德只记得自己跟着扑到警车旁,然后就再也走不动了,两腿抖得一丝力气都没有,几乎整个人瘫在地上。
    “颜?颜大才子,你没事儿吧?”
    有人按住他的肩膀。
    黑夜茫茫,脚步声纷沓,人语混乱而又破碎。
    颜广德拼命想抬头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可是眼睛抬不动,耳朵也听不见。他还是挣扎着想往那辆警车爬过去。一步,两步,步步洇血。
    终于有人将他架起来,稳稳地扳住他的脸,强迫他低下头看向说话的人。
    “颜,你冷静点!”
    说话的人长着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过了好久,颜广德才反应过来,那是西莲酒吧的老板野猫。
    在他与靳言半真半假同居的那段期间,野猫曾不止一次去他们的出租屋做客,彼此也算有交情。
    颜广德双唇颤抖,苍白脸上有渐渐冷却的血。那些血,有他自己的,也有靳言的。唇齿间一片冰凉的腥气。
    “……你这副样子,赶紧上救护车吧!”
    野猫的声音若远若近,飘的不成样子,听不甚清楚。
    颜广德哆嗦了好久,才问出那个人的下落。“他在哪儿?”
    他以为他是咆哮着问出这句话的,可事实上每个字都发音古怪,轻飘飘的像是被刀锋割裂过。
    野猫不得不凑近他唇边。“颜,你冷静点。”野猫状似不忍,又开口劝道:“警察刚刚已经叫了救护车,就快来了。”
    野猫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他不太好。那伙人不仅划花了他的脸,还弄伤了他的一只眼睛。”
    野猫的话没有全部说完,因为颜广德回身狠命捏住他的肩头,颤抖着声音问他:“你说什么?你说,他的眼睛?”
    野猫的脸突然白了,青白地,在夜光下抖动个不停。他疼得牙齿缝里丝丝吐出几缕冷气,一边尽力从颜广德的手里挣脱出来,一边颤抖着用尖细的嗓音安抚他,反复说道:“颜,你冷静点!”
    野猫见颜广德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仿佛发痴一般,估计很难与他说下去了。只能咬牙忍着疼,索性一指前方不远处呼啸不休的警车说道,“J就在车那里。”
    颜广德放了手,笔直往警车的方向走过来。丢下野猫愣在原地,一边揉着被捏疼的肩头一边低声地喃喃咒骂。后来他突然想起什么,一转身蹿入人群不见了。
    后来的事,颜广德都已经不知道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站在警车的前面。然后好像突然间,他就看见了靳言。蓝白两色的警车门大开着,两个年轻警察坐在车里,另外一个警察正按住几个黑衣人,逐个给他们加手.铐。靳言就躺在警车后的白色担架上,蓝色衬衫上全是斑驳血渍。他看上去就像一堆沾满了血渍的破烂垃圾。没有人理会。
    “J!”颜广德颤抖着声音试图唤他的名字。话喊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磨钝的刀片,猛地一下扎入肌肉腱子,疼痛在很久后才蔓延开来。
    靳言睁眼看他。
    靳言的脸恰好与颜广德打了个照面。那一刹那颜广德浑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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