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雍把手抽了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
长这么大,除了谢皇后,还没人敢碰自己呢。
“你……不要碰本殿。”
楼雍看他这幅老成的样子,好笑道:“怎么了?千岁之躯碰不得吗?”
楼雍有些无措,却还是硬撑:“你笑本殿。”
语君竹有心逗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你?我在笑刚才那棵树上掉下来了一只笨鸟,它连飞都不会,抓不稳树枝就摔了。”
楼雍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抬头往树梢上望:“笨鸟在哪儿呢?”
语君竹朗声笑了起来,不说话。
等片刻之后楼雍反应过来,脸色立刻涨红了:“你!”
语君竹捏捏他泛红的小脸,啧声道:“殿下得去念书才行,不然可就不聪明了,不聪明的话,岂不是天天被人笑话?”
他捏的很轻,虎口的薄茧一点没有碰上楼雍柔嫩的皮肤。
语君竹不光是军师,他不论是实战还是谈兵样样都能,薄茧就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他周身都是读书人的气质,笑起来也是,像一块璞玉,经受雕琢后只剩温润谦逊。
七岁大的楼雍掰着手指,睁着大眼睛看语君竹。
过了一会儿,他不再端着太子架子,慢慢向前移了一步,伸出手试探性地摸摸语君竹的下巴:“你……没有胡子,别的太傅都有。”平常那些老太傅胡子花白,而且长的老长,偷偷拽一下都气得冒烟。
还是个孩子,一逗就放松了。
语君竹被他的小手挠的下巴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现在我应该去教课了。”
他轻声问道:“小殿下跟我去吗?”
楼雍犹豫了,他根本不想去御书院,在那别的人都有伙伴,只有自己没有,有人想找自己玩,也会被太监拦下,太子要稳重,怎么能玩呢。
可想到最后,他还是想去,他想跟着这个新太傅,新太傅会捏自己的脸,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不像总是来找母后的摄政王,那个人的眼前像鹰一样,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自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一想到这,楼雍便有些害怕,他牵住新太傅的手,去御书院上课。
“你教什么的?”
“兵法,教殿下运筹帷幄之道,这是万军之中对战的决胜法则。”
楼雍似懂非懂,每当遇到不懂的他不会说不懂,只是不说话,但太傅不会解释第二遍,他们只会回答那些问出口的问题,楼雍不会问。
语君竹教他:“兵法就是用兵作战的方法,策略施诈于漫漫千军,能以一己之力拨乱对方千军万马,在行兵作战前,这是必备的战略。”
楼雍听明白了那句:以一己之力拨乱对方千军万马。
他感觉自己有点喜欢兵法了。
他对兵法的喜欢就像对太傅的喜欢,日益浓厚,日益了解,他在心里想,自己应该能熟练掌握这些知识,这样就不会被人打压。
自此之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喊着老师一起,逐猎,射箭,骑马,样样都要语君竹陪着,他开始喜欢自己的身份了,即使不受父皇母后的宠爱,他还是能依靠这个太子身份得到些许权利。
他不想每晚语君竹都出宫回家,求了谢皇后很久,终于让她松口,让皇帝允许语君竹留下来,但晚上禁止离开太子殿去别的地方。
就这样,语君竹正式在太子寝宫的侧殿有了一个房间。
楼雍从听不懂话的小孩子开始长大,抽条长高,生活里样样都有语君竹的参与,他从阴郁的六岁长大,变成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少年。
柔风入夜,几近入夏,这天明的时间似乎变长了。
楼雍时年十三岁,语君竹二十二岁。
这天晚上,夜深了,楼雍带着自己的枕头偷偷跑到了侧殿,他绕过了门口的太监,悄悄地打开了房门。
“老师……”
语君竹半夜被耳边的气声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是太子钻进了他的被窝。
他睡意立刻消散了,赶紧下床准备去点灯,可却被楼雍拦住了。
“嘘!”
语君竹被拦住,他停止了举动回到被窝里,给太子的身上盖好被:“殿下来这里做什么?”太子寝宫门口都会睡着一个太监用来听候调遣,他怎么绕过太监来到侧殿了。
“老师,我今晚看了你给我带来的书。”
“你是说那本光怪野史?”
楼雍点点头,又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语君竹不由得失笑,明白了。
明明是小太子让他从宫外带的书,怎么看了反而怕了。小太子在他被子里拱来拱去,最后抱住了他的腰。
语君竹顺顺小太子的背,耐心解释道:“这里面写的都不是真的,那些食人的怪物也是不存在的,只是人们杜撰出来的罢了。”
见小太子没反应,他摸摸小太子的发:“不用怕。”
这才听见他道:“本殿不怕。”
这时候还用起敬称来了。
“好好好,你不怕。”语君竹顺着他。
他脾气向来十分好,这也是楼雍总缠着他的原因,别的太傅只会教书,并不会和孩子相处,只有语君竹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不光会教他兵法,还会给楼雍带杂书,带宫外的新鲜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