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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燕庭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娱乐圈不仅看能力,更看重的其实是人脉。
    编剧是个金字塔状的行业,塔尖上是资源多、资历老的前辈大腕儿,其中堪称“业内金编”的大编剧——王茗雨——代表作多为央视大戏,本身是政协委员和宋庆龄理事会成员,既是文艺界的翘楚,也是慈善界有名的人物。
    名师出高徒,王茗雨是瞿燕庭的师父。
    而王茗雨的老公是鼎鼎有名的大牌导演,曾震。对于曾震,娱乐圈内无人不知,连陆文他们公司扫厕所的大爷都知道。
    凡是曾震手把手带出来的演员都成了一线大咖,不乏影帝影后,如果新人出演曾震的电影,无异于一步冲天。
    同时,曾震是电影学院的荣誉教授,也是瞿燕庭的大学老师。
    背靠曾震和王茗雨,瞿燕庭的人脉关系可想而知。内地的导演圈、导演太太圈、编剧圈,谁都得卖他个面子。
    他名声在外,但对大部分业内的人来说,仅仅看过瞿燕庭写的戏,听过瞿燕庭的名字,却鲜少接触过瞿燕庭本人。
    入行近十年,瞿燕庭参加的公开性活动屈指可数,并越来越少。他几乎没在电视上抛头露面过,哪怕是登台领奖或谈合作,也尽量由他的助理代为出面。
    据传,瞿燕庭曾跟过组,次数不多,除讲戏以外不和演员交际,连合影也一概拒绝。
    有人说他低调,有人说他摆谱儿,传来传去只显得他愈发神秘。
    时间久了,许多人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因此得知瞿燕庭的到来,演员们自然惊喜。既想一睹庐山真面目,更想努力表现给瞿燕庭留下好印象,若能得到青眼,等于一爪子攀上了高枝儿。
    此刻,瞿燕庭冲完澡,湿漉漉的黑发泛着水光,皮肤像白腻的瓷,唯独双鬓后的耳朵尖儿透着热水浸出来的红。
    他站在衣柜前挑衣服,传统尖角领的黑衬衫,配一套线条锋利的黑西装,没有提亮的领带和点缀的口袋巾,连古龙水也懒得擦。
    可见对他来说,赴宴的心情和出殡没差多少。
    早知这么巧,他一定晚来两天错过开机宴。
    未免过于沉闷,瞿燕庭换了一块银色腕表,戴好了,拖到最晚的一刻出门。
    开机宴在酒店的宴会厅举办,还有半小时,陆文在临时开的房间里准备,换好衣服,正嗑瓜子似的嚼薄荷利咽片。
    孙小剑得知瞿燕庭来剧组,激动程度不亚于当年考研上岸。他把药瓶夺下,说:“别吃了,万一熏着瞿老师怎么办?”
    陆文道:“怎么熏,我又不和他接吻。”
    孙小剑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想到和男的接吻?这是我一辈子也不会想的事。”
    陆文被问住了,有点懊悔,答不出来只能转移话题,并翘起二郎腿假装很从容,说:“我真的会见瞿燕庭么?”
    “当然了。”孙小剑洋溢着幸福,“宴会的本质就是互相问候、勾搭和抱大腿。瞿燕庭参加,对演员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挤破头还不一定有资格敬杯酒呢。”
    陆文没什么信心:“那人家会见我吗?”
    孙小剑说:“废话,你是男一号,是整部戏的灵魂。瞿老师写的剧本,又参与投资,他大老远来一趟等于领导视察,不见谁也不会不见你。”
    陆文有些心潮澎湃,以往演小配角时备受冷遇,杀青后导演还记不住他叫什么,如今认识一大票导演的瞿燕庭,今晚就要见他!
    “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孙小剑鼓励道,“你要让瞿老师觉得选对人了,如果赢得他的欣赏,你还愁没出路吗?”
    陆文激动地问:“比如?”
    孙小剑回答:“比如,下一部直接让你上曾震的电影。”
    陆文不敢想象:“我不会年纪轻轻就拿影帝吧?”
    “那谁能拦得住?”孙小剑用力推推眼镜,“等你拿了影帝,我就出一本金牌经纪人的自传。”
    七点半左右,开机宴即将开始,服务生忙而不乱地上餐前小点和酒水,演员和各组工作人员陆续到场。
    陆文刚做完妆发,前往宴会厅,一边走一边看其他演员的个人资料。
    开机宴上,演员之间主要是聊天,未免出现尴尬或冷场,孙小剑会整理一份资料发给陆文。资料中涵盖年龄、代表作品、奖项、婚姻状况,以及兴趣爱好等细节。
    陆文低着头:“我去,喜欢西蓝花也列出来,我送她一棵啊?”
    孙小剑说:“列这个是让你知道给对方夹什么菜。”
    陆文撇撇嘴:“自己没手么,我又不是服务员。还有这个,离婚两次列出来干吗?”
    孙小剑小声提醒:“这是个有名的花心萝卜,爱玩,离两次是因为出轨太频繁,实在兜不住了。你小心点,他如果暗示带你玩啊、私下再聚啊,你就想办法推辞掉。”
    陆文不停地滑动屏幕,看来看去只记住一半,他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多啊,比我家的族谱还长。”
    孙小剑哄道:“你演小配角的时候,用打招呼吗?下戏之后根本没机会往主演的面前凑。你现在是男主,潜力股,名正言顺地认识他们,当然要抓住机会。”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人。”孙小剑顿了一下,“因为你是十八线,一至十七线都在前面,人不多就怪了。”
    记完演员,后面还有一串导演组、制片组和出品方。这些人更金贵,见到之后要笑、要躬身、要嘴甜地拍马屁——对权威型要认真地拍,对才子型要文艺地拍,对流氓型要往下三路去拍。
    陆文感慨地说:“我怎么感觉当了男主,还那么孙子呢?”
    孙小剑回他一句至理名言:“你不红,身边全是爷,等你红了,他们都是孙子。”
    先前的期待微微冷却,陆文冲两步外的宴会厅瞅了一眼。宴会已经开始,那里面五光十色,可对他而言更像是学渣上考场,离得越近越抵触。
    孙小剑催促道:“走吧,进去先向陶老师打招呼。”
    陆文临门一脚却犹豫了:“我……先去个洗手间。”
    夜幕下的酒店前庭一片灯火辉煌,保时捷减速驶来,稳稳当当地停靠在门口。刘主任恭候多时,迎上来,亲自拉开了车门。
    瞿燕庭动身下车,如火的灯影照拂在黑西装上,像夜空缀满了繁星。
    他庆幸不是第一次见,否则握手的话,对方会发现他的掌心过度潮湿。
    一路上,他期望遭遇一场严重的堵车,或者一路红灯,但行驶得很顺利,司机每说一次“快到了”,他都会暗自紧张一分。
    进入电梯,刘主任说:“瞿编,就等您了。”
    瞿燕庭回道:“我出门晚了。”
    “没关系,宴会刚开始。”刘主任说,“演员安排在宴会厅,咱们在包厢里。”
    瞿燕庭问:“都有谁?”
    刘主任回答:“导演组和制片组都在,联合出品方有五个人,其中昊阳文化的一把手周总也来了。他听说您会出席,特地飞过来的。”
    瞿燕庭点点头,电梯门打开,他随刘主任朝包厢移动。
    走廊没什么人,包厢的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位服务生。刘主任闪到旁边说:“瞿编,到了。”
    瞿燕庭站住,不动声色地垂着手,拇指指甲压在食指指腹上。就在服务生推开门的一刹那,他滚了滚喉结。
    “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瞿燕庭依旧姿态好看,依旧迈着利落的步伐,但他明白自己是临阵脱逃。他厌烦交际应酬,一切社交场合都让他浑身难受,甚至是紧张和焦虑。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像一处隐蔽的避难所。
    瞿燕庭推门走了进去。外部的化妆间没有人,深色的大理石墙面上嵌着一圈壁灯,冷光亮如白昼,几何切割形状的镜子悬在梳妆台上。
    他走向洗手池,微微弯腰,让水流冲洗干净手心的汗湿。
    没多久,从里间传来脚步声。
    瞿燕庭倏地抬头,从镜中望过去,停住了目光。
    陆文从里间出来,顿在一只花瓶旁边。
    与昨天的便装不同,他穿着一件胡桃色的衬衫,很显白,衣领松着两枚纽扣,不多不少地露出脖子和胸膛之间的三角区。手腕上戴着一条voyager系列的胡桃木手链。外面是一件猎装风格的夹克,滚边有图腾刺绣,刚护住腰,把双腿衬托得更长。脚上踩着一双和西裤同色的德比鞋。
    瞿燕庭很少关注别人的穿戴,此时也忍不住打量陆文,如果他是出殡,陆文八成是参加婚礼,并且要艳压新郎。
    陆文用鞋底蹭了一下地面,抬腿走过去,站在瞿燕庭旁边的位置。
    昨晚主动打招呼却碰壁,他本不想搭理这位高冷的仁兄,奈何瞿燕庭直白地瞧他。
    陆文从镜中回视过去,吊儿郎当地说:“我跟你怎么这么有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  瞿燕庭:又开始了。
    第6章
    瞿燕庭收回目光,盯着冲刷在手背上的洁白水柱,回道:“是够巧的。”
    陆文弯腰洗手,没再说什么,只有两道水声相互交织。
    他搓洗泡沫、冲掉,反复两遍,再烘干。在银盘里挑了只护手霜,涂抹后调整袖口和衣领,对镜压一压抓好的发型。
    弄完这一通,陆文察觉身旁的水声一直响着。他斜去一眼,看见瞿燕庭洗得发红的双手,问:“你是有洁癖么?”
    瞿燕庭没有洁癖,也没有理会。
    陆文心想,再洗恐怕要脱一层皮,他看了看手表,说:“宴会已经开始了,别等你洗完散了场。”
    瞿燕庭不耐地说:“既然开始了,你还不赶紧回去?”
    陆文反身靠住台沿,他出来前在隔间里斗地主,刚才涂涂抹抹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不着急,我出来放松一下。”
    “放松”二字戳中瞿燕庭的心思,他何尝不是来放松。
    “你紧张?”
    “有点,主要是有点烦。”
    陆文交叉手臂抱在胸前,说:“等会儿要问候演员们,能把脸笑酸,这个老师那个老师,比我大学四年喊的老师都多。”
    瞿燕庭没接腔,在内心表示赞同。
    陆文说:“不止呢,更烦的在后面。那一帮导演和主任什么的,等于剧组的领导,问候他们得装孙子。”
    瞿燕庭想,这话也不错。
    陆文又说:“而且今天来了一位大佬,更得仔细捧着。”
    瞿燕庭问:“大佬?”
    “你不知道么?”陆文一字一句,“这部戏的编剧瞿燕庭,他来剧组了,今晚参加开机宴,这会儿估计正在包厢里喝酒呢。”
    瞿燕庭不动声色地:“哦。”
    陆文继续说:“哦什么哦,据说瞿老师很少跟组,大概因为他参与了投资,所以来看看。至于会看谁,不用我明说吧?”
    瞿燕庭道:“你还是明说吧。”
    陆文说:“别的无所谓,肯定少不了整部戏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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