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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不会信你的一面之词……”青门军副都统的话尚未说完,明云见便又对着他的脸用力一踹:“就是嵘亲王,本王也不放在眼里,明子豫不过是个孩子,又能奈我何?”
    “不过……”明云见望着那张涕血交横的脸,低声道:“你的出现,倒的确让本王知道,朝野上下,果然还有第三个人在操控着一切。你有胆子杀明子秋,便绝对会誓死效忠,本王不会问你,本王会亲自抓出那个人,让他下去陪你这条好狗。”
    明云见言罢,立刻夺走身侧黑衣人手中带血的剑。
    阿燕见状,上前一步道:“王爷,让属下动手吧。”
    明云见向来厌血,且心中始终不忍,别说是杀人,就是杀鸡也从未有过,计划实施今日,他的手中从未沾染过一条人命,这等小事,还是让他们代劳吧。
    明云见出手很快,几乎是刹那便划破了青门军副都统的脖子,眼看青门军副都统捂着脖子临死前挣扎着,一股股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只是几次抽搐便彻底丧命。
    周围戴面具的人都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明云见,他们知道,今日明子秋的死,的确给文王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否则就是青门军副都统这类人,送给明云见,他也不屑杀。
    明云见杀了青门军副都统后,又一剑刺在了阿燕的肩上,众人又是一惊。
    那剑穿过阿燕的肩膀,却未伤到他的筋骨,明云见松了手,冷言道:“本王下回叫你,除非死,否则就算四肢尽断,你也得给我爬过来!”
    阿燕连忙跪地:“是!”
    此时崖边已经聚集了几百人,尚且还有更多的人在解决了青门军之后朝这侧奔来,夜旗军来时路上都做了记号,他们不难找到彼此。
    小松赶来时,正见到阿燕跪地,肩上还插着一把剑,顿时朝身侧人看去,那人低声道:“王爷刺的,公主……没了。”
    小松朝山崖边上看去,那处寒风萧萧,只有几个宫人与马匹的尸体。
    天际轰隆一声,突然一道劈山的紫色雷霆落下,犹如树形的网,雷引百里,直朝山尽头,几乎不可见的京都城而去。
    寅时刚过,一道雷鸣惊醒了京都城内大部分的人。
    桃芝就睡在月棠院王妃寝室旁的耳房里,突然听到雷鸣声醒过来,背后竟被薄被裹了一层汗水,她坐在床头扇了扇风,又听见屋外哗啦啦下起雨来,不禁叹了口气。
    盛暑的天里就是如此,阴晴不定,白日还艳阳高照,两个时辰前的月亮尚很明亮呢,这时便骤雨倾下,乌云遮天了。
    桃芝起身,怕祝照也被雷声惊醒,便去了王妃寝室看了一眼,她只朝珠帘后的床榻位置看去,见祝照还躺着,松了口气,正欲退下,又听见祝照喃喃的声音。
    桃芝心慌,点上了一盏灯,走到床边才看见祝照满身是汗,眉心紧皱。不知是否沉于噩梦中了,她双手紧紧抓着身下被褥,嘴唇泛白,口中一会儿喊‘爹爹’一会儿喊‘哥哥’又或是‘皇叔’的。
    “娘娘……娘娘!”桃芝怕这样下去祝照会病,干脆叫醒了她。
    祝照睁眼的刹那,两侧眼角泪水落下,桃芝吓了一跳,连忙用帕子替她擦脸,又将她额上的汗水擦去,低声道:“娘娘,您没事吧?”
    心口尚在咚咚狂跳,祝照只觉得自己一瞬难以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心中难以言喻的焦急痛苦感,呼吸逐渐找回,她的视线也清晰了起来。
    方才一个梦,穿插了许多过去的事,祝照梦见十一年前的祝府,放火烧了书房,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透过盖在书画缸上的画卷,能瞧见藏在里头胆战心惊的她。
    “都是噩梦,娘娘切莫回想了。”桃芝见她一直不语,出言安慰。
    祝照捂着心口坐起,松了口气道:“是、都是噩梦……”
    必是她近来总想着那副画的事,又给户部侍郎下了绊子,这才会将过去的事再度回想。
    平日里明云见都在身边,祝照觉得安心,已经许久没做过这场梦了。昨晚府中下人说明云见为修路一事尚在工部忙碌,晚间恐怕要与几位大人挑灯,故而不回府了,祝照的心便一直慌张着。
    听见屋外大雨连绵,祝照又想兰景阁内有一株君子兰开花甚是好看,故而她傍晚将兰花搬到院中欣赏,以为是好天气,便将兰花留在了院中,现下想起,她连忙道:“桃芝!快,扶我起身去看院中兰花,切莫叫它被雨打坏了!”
    桃芝找了件衣裳让祝照披上,又撑着把伞扶着祝照出门。
    祝照走到院中放君子兰的台边,果然看见大雨中君子兰娇嫩的花朵被雨水打下几朵,破碎地躺在了桌面上。
    祝照要上前去抱花儿,桃芝连忙拦着她,将雨伞递给祝照后,桃芝道:“奴婢来抱花,娘娘切莫将身上淋湿了,当心病着。”
    祝照撑着伞,提了一句:“当心啊。”
    又是一声轰隆雷鸣,惊得祝照险些丢了手中雨伞,她回头看了一眼雷霆劈过的夜空。忽而一道影子闪入视线,就在被雷霆照亮的地方,那人站在围墙之上,浑身漆黑,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
    祝照浑身僵硬,骤然觉得寒冷,她一时忘了呼吸,竟不知此时自己究竟是身在梦中,还是尚未清醒。
    桃芝抱着花儿,自己淋着雨,将花儿藏在了雨伞下,见祝照呆愣地盯着一处,像是被吓傻了般,连忙道:“娘娘,娘娘!”
    黑影又从围墙头飞过,祝照连忙后退两步,便见那黑影直直朝她过来,定在了桃芝身后。
    祝照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个身量高的少年,马尾被雨水淋湿,几缕发丝贴在脸上,成了扭曲的蛇形,故而瞧着有些可怕。
    “小松?”祝照惊讶:“你怎么……”
    瞧见小松衣服上居然还有血迹,祝照连忙上前问:“发生何事了?你可受伤了?”
    小松望着祝照,眼中有担忧,也有委屈。
    他抿着嘴,古谦和王爷都说切莫惊扰王妃,故而所有人都去了乾院,小松在乾院待不下去,才来月棠院守着,但现在王妃已醒,明日知晓,与现下知晓,并无区别。
    小松慢慢抬手,指向乾院方向。
    单是看他眼神,祝照也知道……明云见出事了!
    第90章 受伤
    夜间大雨连带着风, 呼啸着穿过文王府的长廊, 桃芝将君子兰暂且放在长廊下避雨,自己撑着两把伞为祝照挡风遮雨, 却依旧挡不住。
    小松的脸色很难看,身上的血腥味儿也有些重。
    祝照心中很慌乱, 一瞬间起了许多猜想。小松是夜旗军, 在夜旗军中地位还不低, 这两个月夜旗军一直都归青门军管着, 夜间照常巡逻京都街道安全,今晚突然回到文王府, 莫非是青门军那边出了什么事?
    小松虽说没受伤,可身上尽是雨水洗不掉的血迹,明云见又在乾院, 若非她夜半惊醒, 恐怕得明早才会发现,他不敢回月棠院打扰, 是否是受了伤?
    一路往乾院的方向走,祝照过于焦急,脚下打滑, 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一旁的小松将她扶着, 只是小松袖子上的血迹沾染了祝照月牙白的长衣,显出了几分颜色。
    祝照越靠近乾院,心就越悬得发慌, 雷雨未歇,她有许多问题想问小松,不过小松无法开口回答。
    靠近乾院的长廊,祝照看见几个府中下人正趴跪在地上借用雨水洗地,等她走近了那些人才发现了她,头也不敢抬道了声王妃,便继续缩在一旁做事。
    祝照看见了,地面上铺了一层被雨水消融部分的血,但前方还有他们尚未擦到的地方,血迹尤为明显,不是一滴滴,而是一条血迹如线,直朝乾院明云见的寝殿而去。
    祝照的心在看见这些血迹的瞬间便停了跳动,她屏住呼吸,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抽痛,脚下步伐加快,右手不自觉地抓在了心口的长命金锁上。
    古谦就站在乾院明云见寝殿前等着,瞧见祝照过来,他瞪了一眼跟在祝照身后的小松,就知道方才小松难过地冲出去不会这般安分。
    明云见回来前特地吩咐过,今晚不许他们打扰王妃,一切事情等过了夜里的危险,次日早间祝照若发现了,再与她说。
    谁想到偏偏是这个时候,祝照来了。
    府里的大夫是明云见专门从杏风山上请来的,这位大夫是霍海的师弟,虽无他师兄那般有着在世华佗的美名,但在医术上却也不比宫中御医逊色。
    大夫在明云见回府之后便立刻赶来了文王寝殿,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没人知晓里头的情况。
    祝照走到寝殿前脸色已经苍白如雪,她扶着门框,朝里头看了一眼,几乎刹那就想要冲进去。
    古谦没有拦着她,因为也不知当如何去拦,不过祝照没有立刻进门,就在她伸手触碰被雨水刮得冰冷的门框时瞬间清醒,想起来就连古谦都在门外候着,里头情形恐怕有些险峻,她若贸然闯入,打扰了大夫施救,对明云见没有好处。
    祝照便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房门前,她一句话也没问,来时路上心中百感交集,无数个疑问纷纷涌入脑海,可到了这一刻,她却没有任何想问的话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不住地祈求者,不论是神仙,还是菩萨,是佛是道,但求明云见能安然无事,希望这一地鲜血,并非只是他身上流下来的,希望等她可以进入这扇门时,那人已经醒了,能说能笑。
    祝照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甚至不觉得冷与疲惫,一旁桃芝担心得双眼发红,可也经不住瞌睡,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古谦算着时辰,现下虽然天还是黑的,可已经过去了许久,恐怕再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王妃,夜里风寒,您回去等吧。”古谦劝了祝照一句。
    这雨一直在下,天上依旧是黑云密布,乌压压的沉下来,看不出时辰。
    祝照双目无神地盯着院子里的一株花,想起被雨水打烂的君子兰,突然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她浑然不觉,摇头道:“我等他。”
    古谦欲言又止,知道他是不能将祝照劝回去的,干脆让桃芝先回去,给祝照多拿一件衣裳来,虽说这时天热,但夜里的风也能冻人。
    桃芝匆忙朝月棠院跑去,祝照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心中淤塞得厉害,悬在心头上的那把刀摇摇欲坠之际,身后的木门传来了吱呀一声。
    祝照瞬间找回了魂魄,倒吸一口凉气,憋了许久终于得以喘息。
    她回身看向大夫,瞧见对方虽在屋内净了手,可袖摆仍旧沾染了血迹,瞧着那血迹深深浅浅,可见这么长时间,大夫也耗尽了心力。
    祝照没问他话,只低着头绕过对方直朝寝殿内走去,古谦拦住了大夫问了一些话。
    文王的寝殿密闭,里头点燃了安神香,一股暖香飘出,除此之外,还夹杂了非常新鲜的血腥味儿。
    一面铜盆就放在了桌面上,铜盆里的温水已经被血染成了鲜红色,桌面上还要有一大卷沾染了血的纱布,与一根被折成两段的长羽箭。
    祝照望着床榻方向,那里有一面屏风阻挡,恐怕是因为重伤的缘故,明云见的呼吸声很沉。祝照捏紧手心的金锁,原先恨不得冲过去抱着对方,现下却有些胆怯不敢看他伤得多重了。
    祝照就站在屏风后,望着桌面上的东西,满目猩红,呼吸越来越急促。
    “长宁……”床榻上传来了声音,祝照听见时几乎刹那转身,直接朝床榻的方向奔了过去,她走到床边,瞧见了明云见的现状。
    他侧躺在床榻的外侧,上身绑着绷带,胳膊上绕了许多圈,最严重的的还是他肩膀上那处,因为长时间的用力,他整个肩头的颜色都变成了青紫的,右臂上青筋鼓起,稍微动弹,便有血迹渗出。
    明云见发丝披散,脸色苍白,嘴唇恐怕是因为方才拔箭的疼痛而被他自己咬破,嘴唇下还有个浅浅的伤口。
    祝照看着床边被褪下的衣裳,一件白衣竟然大部分染成了红色,她骤然觉得心疼得厉害,不能控制地抽泣了起来。
    明云见眼皮沉重的,勉强睁开,抬眸看去便见祝照站在他的床头处,一张脸上五官都因为哭而皱成一团了,她的哭声不如以前,只梨花带雨地落了几滴泪,此时声音竟然压抑不住,呜哇一声声地止不住。
    祝照抬起袖子,一边哭一边擦着脸,这哭声恐怕门外的人也全都听进去了。
    方才大夫给明云见治伤时,屋内安静得很,明云见疼得险些晕过去时,差点儿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现下听见祝照有力的哭声,虽不斯文,但却很叫人安心,只是她哭得有些伤嗓子,明云见心疼。
    “乖,不哭了,本王这不是没事吗?”明云见的声音沙哑,低声安慰着她。
    祝照的眼泪止不住,抽泣也停不下来,她看向明云见的脸,摇头带着委屈又断断续续地说:“王爷一点儿也不好,王爷……王爷受了很重的伤,王爷、王爷流了好多血,我很担心,我在门外每一刻都像是等待凌迟一般,难受得就快死掉了……”
    祝照跪坐在明云见的跟前,半边袖子都被自己哭湿了。
    “今天、今天我做噩梦了……”祝照没来由地说出这句话后,才刚有些压住的哭声再度扬了起来。
    她今天做噩梦了,梦中的场面很熟悉,也很可怕。她看见了她在意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了她的身边,她看见了黑衣人将祝府的窗纸上染满了鲜血。所以当她醒来,知道一切都是噩梦之后,才稍稍安心了些,可现实却与她梦中一般,危险险些夺走了现如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祝照看见明云见几乎丧命的伤,看见从他身上流淌下来的鲜血染红了长廊的走道,记忆中的某些画面便与眼前重叠。
    她害怕,太害怕失去了。
    如若再让她经历一次,不如就让她死了好。
    祝照趴在了明云见的床边,呜哇的哭声闷在了手臂里,明云见望着她的头顶,轻声叹了口气,忍着疼痛伸手过去轻轻拂过了她的发,道:“好了,不哭了,再没有噩梦,本王陪着你好不好?”
    祝照仍旧在抽泣,明云见看见她袖摆上的血迹,眉心轻皱问:“长宁,你受伤了?”
    祝照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两滴豆子大的眼泪还挂在她的下睫毛上,脸上的泪痕湿漉漉的,她摇头道:“这不是我的,我没受伤。”
    明云见见她一边哭,又一边乖巧回答自己的话,只觉得可爱得紧,很想现在就将人抱在怀中好好亲昵一番。只是他险些废了一臂,大夫警告过了,让他至少几个月不能随意动右手,否则日后别说握剑,就是提笔也提不动了,现下,自然抱不了祝照。
    见祝照还在抽抽搭搭的,明云见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他道:“好了,不哭了,本王送你一样东西可好?”
    祝照望着明云见,她也不想在明云见的跟前哭,她也想坚强,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心里一酸,便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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