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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院中便有黑衣人向她行刺,险险要被他割喉,好在姜红鸢反应较快,也曾练过剑,避闪不及,坊里头的一众打手赶到,那黑衣人跳檐而逃。
    “奴家也撞见那贼,好在有大师将奴家护下。”姜卿儿忙应道,担忧着姜红鸢的伤口,“姑姑没事就好,只是这手臂的伤,你莫在乱动了。”
    姜红鸢听言,深蹙了眉,将目光瞥向弘忍,口中道:“这几日在坊里要多小心。”
    侍女们找来了纱布为姜红鸢包扎着,刀口极深,血流不止,得赶紧止血才行,左手得废。
    弘忍则是入了厢房里去察看,只见如柳的尸体正躺在床榻上,左手垂在床边,手腕一道骇人的口子,顺着手指流下的一滩血,边缘有些凝固了。
    她的右手握着匕首,如此看来像是自寻短见,不过动作像是被人故意摆放的。
    姜卿儿也跟了来,见到满地的血和死去的如柳,她蹙蹙眉头,打了个寒颤,心中升起几分悲痛,有话也说不出来。
    看上去像自杀,如柳还这么年轻,若是因为姜红鸢阻拦如柳和潘秀才,如柳为情所困而死。
    这理由有些牵强,潘秀才不是说不嫌弃如柳是风尘女吗,还说要娶她?怎会因姜红鸢将她初.夜卖出一事而寻死,再怎么说也放不下潘秀才。
    姜卿儿道:“莫不是那些黑衣人做的?”
    弘忍沉着应道:“黑衣人是后来者,不是杀死如柳姑娘的人。”
    那些黑衣人是冲着姜红鸢而来的。
    “嗯?”姜卿儿疑惑。
    简单扫视房间设施后,弘忍不再多言,缓缓走到尸体旁边,微叹一声,手握佛珠,立掌轻声诵读渡化咒,神色虔诚。
    如柳被人所杀,定有怨念,佛门弟子皆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浮生若梦蹉跎,便安心送往轮回。
    姜卿儿愣愣地望着弘忍的背影,宽肩窄腰,诵经声低沉,说到底是个和尚,念经渡化是拿手戏。
    想起以前看的话本子,额……和尚是不是阳气为盛,若有他在,岂不是不用怕鬼了。
    噫,她最怕神神鬼鬼的,如今坊间如柳死了,她怕是半夜都不敢起来上茅厕。
    待弘忍大师诵完经,陆元澈带着官府的人赶到,立即将房间封锁起来。
    大夫也请来了,正为姜红鸢察看伤势。
    陆元澈见弘忍在此,大为惊讶,他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是鬼吗,飘进来的。”
    弘忍冷眼相对道:“贫僧弟子呢。”
    陆元澈嘿嘿一笑,道:“在厅殿里,好着呢,小子没想过福,本少爷带他享受一把人间享乐。”
    弘忍无言,只是往厅殿里去接越思。
    陆元澈本还想与姜卿儿念叨几句,谁知姜卿儿把弘忍给粘上了,寸步不离,跟在身后,贴靠得几近。
    弘忍忽然停下脚步,姜卿儿没刹住脚,便撞到他背上。
    弘忍侧过身来,拉开了些距离,低声道:“施主近来要多谨慎小心些。”
    姜卿儿面容几分凝重起来,她还是看得出来那些黑衣人冲她来的,忙道:“奴家知晓。”
    言罢,弘忍继续走着,姜卿儿又紧巴巴的跟上,几乎是贴蹭着他的手臂。
    弘忍没有看她,但还是忍不住无奈道:“施主跟着贫僧做什么。”
    姜卿儿道:“且让奴家多吸几口阳气。”
    弘忍眉头一蹙,侧首看向她,眼神古怪。
    有什么不对吗?姜卿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讪讪的又不失礼貌的朝他笑笑,“……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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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不妄念(8)
    弘忍回到厅殿,只见越思小和尚正瘫坐在椅子上,满脸醉意,也不知陆元澈灌了他多少酒,越思自幼在寺内长大,哪里碰过酒,直道难受。
    姜卿儿便让恩翠去做了一碗醒酒汤来,越思这才好了些,很快就睡着过去。
    陆元澈从后院里出来,看过尸体的他一脸不快,“满地血,渗得慌。”
    来到厅殿,见弘忍神态,似乎正在等他,忙上前询问在长廊时可有看清那黑衣人容貌。
    弘忍神情平静道:“来人蒙着面。”
    陆元澈思索着,“这如柳看着不像是寻短见,左手肘有些往外翻,像是脱臼,一个寻死的人,死前会把手弄脱臼作甚,想必与黑衣人有些关联。”
    就连陆元澈也看得出如柳并非自杀,弘忍漠然回应:“两者无关,黑衣人是舔血过活之人,杀了如柳,何必再做出自杀的假象。”
    姜卿儿站在弘忍身旁,听了二人言语,轻轻道:“那黑衣人弄伤红鸢姑姑,平日我与她也没得罪过人。”
    弘忍眸色深沉,只是提醒道:“往后烟云坊需多加守卫。”
    他沉默着将神智不清的越思背起,陆元澈见此,忙道:“我可没让越思喝多少酒,只是小小的一壶,他就成酒鬼了。”
    弘忍蹙了下眉,并没追究,向二人作别,“无他事,贫僧告辞。”
    见外面漆夜,姜卿儿说:“已是夜深,杜若寺在郊外,大师还是在烟云坊留宿,帮了奴家这么多次,奴家还未曾答谢。”
    弘忍神色清冷,“佛门弟子不适喧闹之地。”
    扬州烟云坊,繁华之极,与太后权下梅花内卫牵连颇深,若非是陆元澈作乱,他便不会来此。
    陆元澈道:“人是本少爷带出来,自然会负责,本少爷寻个清静的客栈。”
    “不必。”弘忍回应着,离开了烟云坊。
    他态度坚决,陆元澈只好作罢,如今这人的脾性,是越来越隔人千里了。
    姜卿儿望着弘忍渐行远去的背影,她侧首轻轻对陆元澈问道:“陆少爷怎么会认识弘忍大师?”
    陆元澈一愣,神色浮夸道:“替姑娘前去谢礼,便结识了,大师真乃神人也,本少爷一见便知是可交之友。”
    姜卿儿见他浮夸,无奈浅笑道:“奴家谢谢陆少爷这份好意了。”
    陆元澈看着姜卿儿,顿了一下,道:“啧,不是说你病了吗,本少爷见着活蹦乱跳的。”
    姜卿儿微愣,抬手扶着额头,还咳了两声,“我这头还昏昏沉沉的。”
    说着,姜卿儿往楼坊里去,陆元澈跟在身后,说道:“此事未平,明日烟云坊怕是不得招客,安心配合寻查吧,你这脑袋啊,还得更疼,那黑衣人事还有蹊跷呢。”
    陆元澈平时游手好闲的,这次可是眼边发生的凶案,这会儿来了劲。
    姜卿儿一面走着,一面揉着额角道:“容陆少爷为烟云坊费心了。”
    陆元澈虽行事狂傲,但也不是个无理之人,见她病得难受,命人将尸体抬去陈尸房,便离去了。
    本来彻夜红帘深帐的烟云坊,今夜安静不少,花魁死在厢房里的消息,想必明早就传便整个扬州城,对烟云坊多少是会有影响。
    只是有些惋惜如柳就这般死去……
    趁着月色,一路寒风阵阵,颇为阴森,姜卿儿加快步伐钻进了姜红鸢的房间里。
    医馆的大夫来后,姜红鸢便退到房间里,伤口被大夫用针线缝合,她正坐在太师椅上,换好了干净的衣物,桌上一盏灯火,撑着整个房间的光亮,显得有些昏暗。
    姜卿儿耸了下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向姜红鸢的手臂,缠好着纱布,“好些了吗。”
    姜红鸢看她一眼,“嗯。”
    姜卿儿倒了两杯暖茶,关怀道:“大夫包扎时,我见伤口割得如此深,着实吓人,近来你可碰不得水了。”
    虽然知道姜卿儿是在担忧,姜红鸢却不屑回应她,专注于手中卷书,一本关于剑器的书。
    姜卿儿轻叹一声,又道:“如柳的事交给官府的人去处理了,若是潘秀才知道此事,怕是悲痛万分。”
    姜红鸢翻了一页,淡淡道一句:“是吗。”语气里充满着不信。
    姜卿儿哑口,只好单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火光映照在容颜上,凤眸微转,不经意间流露几分柔媚。
    她蹙着眉头,轻轻开口道:“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我看那些黑衣人是来杀人的。”
    虽然这些年,姜红鸢从不让她追问她的事,但姜卿儿多少也能看得出来,她没那么简单。
    姜红鸢这才抬眸看过来,二人对视片刻。
    姜卿儿本以为她会避而不答,却见姜红鸢缓缓道:“是有人找到我了。”
    像是意料了很久一样,迟早会有人来取她命。
    姜卿儿疑惑道:“谁?”
    姜红鸢将书放下,回想先前站在姜卿儿身旁的弘忍,她下意识顿了一下,却又漫不经心道:“前代废太子的党羽。”
    听言,姜卿儿低眸,思索着姜红鸢口中的废太子,只是听茶馆的说书人说的,废太子李墨,字华青,是如今萧太妃之子,不过已早逝了。
    当年韩皇后无子,萧淑妃与太后有亲,因此李墨五岁便立为太子,但品行不端,无恶不作,残暴至极,不是个好人。
    李墨正值十五时,以蛊道鬼神诅咒先皇患病,先皇大怒将其治罪,最终李墨烧了东宫,将自己烧死在大火之中。
    后来韩皇后抚养的皇子李冀成为太子,一年后,先皇驾崩,李冀登基,韩皇后已为太后,垂帘听政,掌管朝中大小事务,而萧太妃在当年事故中保下一命,久居深宫。
    “那个品性恶劣的废太子?”姜卿儿微蹙眉,喃喃道:“我听茶馆的人说废太子在世时,草菅人命,煮吃人心,欺.凌民女,不是个好人。”
    “错了。”姜红鸢把她的话打断,“当年的太子李墨,仁和亲善,他悲悯天下,受百姓爱戴,就连你也曾受他恩情。”
    听言,姜卿儿微愣,她还受过废太子的恩情?这和她听过的不一样。
    姜红鸢漠然一笑,道:“正因仁善,为良臣谋不平,才会死于大火之中,如今天下人道尽太子墨是鼠虫之辈,可谣言不过是人造出来的,若当年是他登基为帝,或许如今是明君盛世。”
    言罢,姜红鸢神色黯然地将书放下,明君盛世……她早该如此认为的。
    姜卿儿对于这个死在东宫大火中的太子墨印象并不深,只知世人口中的他无恶不为。
    在烟云坊多年,她早已学得淡然,这样一个不曾见过的、活在世人口中的人,是正是邪,她都无法与姜红鸢感同身受。
    若欠此人恩情,她便年年给他多烧着纸钱,好在下面过得好点。
    姜卿儿看着桌上灯火摇曳,道:“既然他是个仁明太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为何那些人行刺姑姑?”
    姜红鸢将心绪收起,淡漠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这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记得保住自己的命,我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姜卿儿瞧她一眼,只好应声,纵使有疑惑,也知姜红鸢是不会说了,她永远都将姜卿儿与她分得很清楚。
    就好像哪怕是到了将死之时,姜红鸢会自己准备好棺材,纸钱,给自己送葬,那是她的事,与姜卿儿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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