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椒跟着二人沿江边走了一会,沿途一直留意着街边摆摊叫卖的小贩里卖得最多的是什么,又朝桥头望了望,领着小青问了好几个摊子,对这些小生意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前头裴恪不知跟文妙说了些什么,逗得文妙笑个不停,两人又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文椒落后他们许多,便停下来等等文椒。
突然,一阵阵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江边众人皆抬头望去,只见桥上出现一匹健硕的黑马,马上的青年高束着发,一身黑色劲装,一手执马鞭,一手执缰绳,不时喊着“让让——”,驾马往城中去。好在青年驭术不错,速度也不快,在这闹市中除了最开始惊吓到一两个躲闪不及的以外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在这也敢驭马?这人未免太不小心了,又是往城中去的,莫非是军中人?”文妙也被这突然出现的骏马吓了一跳,扭过头来对裴恪说道。
裴恪望着远去的一人一马,皱了皱眉,才回:“听说淮南王一行不日到京都,兴许是吧。天色不早了,前面有家酒楼不错,不如我们就到那里歇息用饭?表妹你说呢?”
文妙点点头,跟着裴恪继续向前。
酒楼早已坐满了人,三人等了一小会才吃上饭。待结过账,文钰便寻来了。
“妙儿,待会便要游船了,你可要去看看?”文钰提着一盏灯,手指了指江面,果然船多了不少,婉转甜美的歌声乐声此起彼伏。
文妙自然是要去的,文椒却不感兴趣,刚吃过饭她怕晕船,裴恪见文椒不去,自然也留下来。于是文钰带着文妙和几个护卫去了江边,裴恪则领着文椒继续闲逛。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文椒想找个人少的地方休息会,观察一下人流量,找找有没有什么适合她做的小生意。裴恪则是连日来都没有什么机会和这表妹独处,前几次见面不是有外人就是时机不对,好不容易文钰兄妹俩去坐了船,还带走了护卫们,自然是要把握时机趁热打铁了。
两人寻到离桥不远的一处亭子边,许是都去游船看热闹去了,只一个小贩在亭子十来步的地方摆摊画糖画,两人到亭里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娇娇表妹怎的不去看游船?”裴恪先起了话头。
“我平日里极少出府,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摊子呢,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了。船在江边看看也是一样的。”
裴恪点头,又问:“娇娇表妹可有看中些什么玩意?适才妙儿表妹就买了几盒子胭脂,娇娇表妹可也要看看?”
文椒作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支吾了几声,才小声道:“不..不用了,好费银子呢。”
“娇娇何需担心?”裴恪笑了笑,每次见到这表妹都能看见些天真烂漫的样子。这会儿摆摊的多是卖给市井百姓的,没几件值钱玩意:“今日佳节,表哥送娇娇一样礼物可好?”
攻略诚不欺我!!文椒大惊。这样委婉的暗示在她听来颇有些伸手要的意味,换作以前自己是绝无可能开口的,毕竟这句话跟自家人说是节俭持家,跟不熟悉的异性讲就有点...却没想到还真的有用。
文椒自然是拒绝了:“怎好如此?送礼讲个礼尚往来,表妹我没有什么可以回赠表哥的了...”
裴恪坐近了一些,微微低头对上文椒惊慌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理当如此,却也不必讲些虚礼,娇娇回赠的东西表哥已经想好了。”
文椒努力装着懵懂又受宠若惊的样子,舔了舔唇:“表哥是说...”
就见裴恪朝她的方向压低了身子,左手撑在文椒背后的圆柱上,蓦地含住了文椒的下唇。
果然...文椒想,偶像剧的情节千百年前就已经有了,现在自己也做了回女主角。虽然这表哥时不时有些下流的样子,但平心而论长得确实具有欺骗性。白净的脸庞上一双圆圆的葡萄眼,看上去就活脱脱的一个小奶狗,青涩又稚嫩。只可惜人不是好人,自己也不是什么傻白甜,这般作态也不过是为了以后的自立门户做准备,府里的东西到时候能带走多少都不好说,这个看上去就人傻钱多的表哥正是她眼中的肥羊一只。
再则,她又不是原装的文娇娇,别说亲嘴了,就是哪天上了床也不过当约炮罢了。反正,现在单身。
裴恪在自己家里时也曾对贴身伺候的丫鬟做过这样的事,但对着表妹这样有身份的小姐还是第一次,紧张之余见表妹没有推开他,便也大着胆子又伸着舌头从嘴角一点一点舔到唇峰,右手则环着文椒的腰揉了揉。
“恪表哥...”文椒见亲也亲了,毕竟还在外头,出声阻止了裴恪向上移的手。
“娇娇表妹...”裴恪只觉这一声恪表哥又娇又软,听得身下一热,不由有些气躁。
文椒含羞带怯地瞪了一眼裴恪,双手轻轻捂面,以防被裴恪看见她根本没红脸,才又带着点鼻音道:“恪表哥怎可如此...”
“如此怎么?”裴恪大喜,眼见前段日子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表妹如此作此娇态,可见拿下表妹指日可待,不禁追问道。
“如此...如此...坏。”文椒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低,却也保证能让裴恪听清。
“都是表哥的不是,表哥只是太喜欢娇娇了,娇娇原谅我可好?表哥再送娇娇一样东西赔罪如何?”
文椒放下手,朝裴恪嘟嘟嘴:“说好了...我可没有第二样回礼给表哥了。”
“自然,自然!”裴恪大笑。
文椒自然不会放过宰肥羊的机会,由裴恪领着又逛了一会。裴恪见文椒只买了几样刺绣用的针线,又听她说是想做个荷包,不由又高兴起来,自顾自选了几样银饰和一块玉佩送给文椒才算作罢。
文椒琢磨着,这些针线不知让小青做成绣品能卖多少钱,这几样东西也得找个机会让小青拿去当了才好。
江面上,进士们登船引了一众少女抛花,各色花朵落入水中,在船头点点灯光下更显诗意。
文椒打发了裴恪去对岸买些茶汤后,自靠者江边的一棵树,看着江面的热闹,心里突然无比平静。
“文三小姐?”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文椒扭头,见是元芷。
“元先生,不,该叫元探花了。”文椒点点头,打趣道。那天的事毕竟是小事,他的出现也算解了围,如果不是说了那番不那么中听的话自己也不会非要刺他几句。气也生过两回了,今日自己又出来散了散心,自然不会再计较。
“文小姐莫要打趣在下了。”元芷刚刚散了宴,宴上高兴,难免喝了些酒,便想走去租辆车回家,不想看见了文椒一人在此,疑惑道:“文小姐怎一人在此?”
“他们都去看游船了,我有些怕船,便在此等候。”
元芷点点头,两人都静了。不一会,又齐开口:“三小姐/元先生...”
“先生先请。”文椒笑笑。
“那日,是在下失礼了,小姐教训得是,君子岂可凭一言一语便如此揣测他人,在下理应向小姐赔罪。”元芷后退了一步,长揖道。
“先生多礼,那日我言语间也有冒犯,还请先生见谅。”伸手不打笑脸人,文椒本来也已经不气了,何况对方是新晋探花郎,将来少不得是个官,自然不会再多为难。
元芷直起身看了文椒一眼,他极少跟女子讲话,寡母待他严格,少有软语。自己少时借住师长家时,师母也是巷里有名的悍妇。而自己言语得罪过这位三小姐,对方不仅不做计较,反而向他赔了不是,倒是让元芷有些意外,不禁更为之前的言论感到愧疚。
文椒也另寻了话头,又恭贺了一番,才试探着问:“先生博闻,我想请教一下先生可曾听过前朝武夫人的事迹?”武夫人是这几天文椒从书上找到的一个女户例子,这武夫人也跟她一样出身名门,自立女户后又擅经营,后来更是办了专为女子的私塾,正是因为她的事迹,文椒才有了另立女户的念头。
“前朝武夫人?三小姐怎会提及武夫人之事?可有不妥?”元芷也是知道些文府的弯弯绕绕的,对文娇娇这个三小姐的事他也略有听闻。
文椒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又再望向江边,说:“无事,只是有些敬佩这样的女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能坚持下去...”越说声音越低,偏偏又不说尽,只给元芷留下无限想象。
...大概她也跟武夫人一样过得不好吧?所以才会敬佩武夫人在种种逆境中顽强坚持。毕竟不是嫡女,总会听到些闲话的吧?像那天她那样生气,是不是这些不好听的已经听太多了呢?
文椒若是知道元芷的脑洞,一定会大笑的。借着他误解她的愧疚,大度谅解,又委婉用武夫人的例子来比照自己,对付元芷这种条条框框多得很又读书读多了总有些正义之心的书生最是好用不过了。
元芷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突然有些心疼文娇娇连多一点的委屈都不愿意说,便站得离她近了一点借此安慰。
两人无言,桥上买完茶回来的裴恪看着树下的两人,暗自攥紧了手。远处,文钰和文妙看着元芷站在文娇娇身侧,一个皱了皱眉,一个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