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中开始,她就一直住在叔婶家。叔婶没什么积蓄,住的是尹童奶奶的房子。
老式的七层楼,一面墙都被油烟熏得发黑。垃圾堆积在楼与楼的间隙,常年无人清理,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臭味。
尹童上了二楼,轻手轻脚地将钥匙放进了锁眼。白炽灯光从推开的门缝照在她脸上时,她的心跟着慌了。
叔叔坐在沙发上抽烟,抬头看向尹童,有着明显的不悦。
“怎么才回来?”
尹童低下头关上门,故意将门磕得很大声。
“小声点儿!”叔叔掐灭了烟,低声呵斥道,“你婶刚睡。”
尹童当然知道。她这么做,就是让婶婶听到。
“去哪儿了?”
尹童想也不想就说道:“去医院看奶奶。”
“撒谎!”叔叔起身凑近尹童,低声问道,“去见男朋友了?”
尹童向后退了退,不作声。
他说的是沈城。尹童一直让沈城在她叔婶面前扮演自己的男朋友。
“吵架了吧?”
“没有。”
看到尹童闪烁的目光,叔叔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我就说那小子一脸凶相,不是个好东西。分手了也好,女孩子就不该这么早谈恋爱。”
尹童忙否认道:“没有,我们挺好的。”
后者显然已经不信她的话:“行了,去洗澡吧。”
“今天不洗了,我瞌睡了,先回房间了。”
尹童说着忙往房间走。堂哥在外地上大学,于是就把房间给了她住。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叔叔摸了一把腰。
尹童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做出太大的反应,只能装作不明不白地回头问道:“叔叔还有事吗?”
叔叔指了指他刚碰过的地方,毫不心虚地解释道:“我看你衣服那里有点脏。要不你脱下来,叔叔给你洗洗?”
平时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还给她洗衣服?
尹童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敢表现,还是委婉地推辞道:“明天正好休息,我自己洗吧。”
男人没再强求,可目光却依旧放肆地在她纤细的脖颈,微隆的胸部和白皙的长腿上逡巡。
混杂着恐惧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尹童强压着呕吐的冲动,维持着一个被救济者该有的恭敬姿态。
“今天太晚了,我先睡……”
男人打断她:“这学期的学费该交了吧?”
尹童没有回答。其实早该交了,但婶婶不愿意给,让她去取父亲留下的遗产。
她爸哪儿有什么遗产,仅有的事故赔偿金也被叔叔独吞了,她到哪儿取去?
“那明天吧。”看似突如其来的关心,其实早有预谋,“明晚你婶值夜班不在家,叔叔偷偷给你。”
尹童咬着牙说不出感谢的话,只能微微颔首,然后逃也似地冲进房间关上了门。
门上没有锁,是叔婶发现她会锁门后,专门找人卸掉的,如今只有一个随时可以窥探她的巨大圆孔。
即便已经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一年多,他们还是防备着她,怕她偷钱偷东西,还怕她跟养老院的奶奶告状。
当然告状也没有用,一个生活都没办法自理的老太太,对他们来说只有舆论和道德的谴责罢了。
不过父亲死后,奶奶一直靠叔叔婶婶赡养,尹童也不想再让她寒心,所以没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她。
她想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等真正强大到能保护奶奶的时候,再把她受过的苦一一报复回来。
尹童把椅子抵在门上,才和衣躺在了床上。即便外面已经没了动静,她依旧没办法安心入睡。
以往休息日碰到婶婶值班,她都会去找沈城。就算她彻夜未归,只要沈城送她回家,叔叔就不敢说什么。
当初她遭人报复,那几个施暴者不仅被揍得血肉模糊,还被沈城找的律师送进了监狱。
叔叔知道沈城的手段与能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可她已经决定放弃沈城了,也自然不会再去找他帮忙。她厌倦了如履薄冰的讨好,更耗尽了对沈城的所有期待。
如今唯一的失策,是她错估了许宣哲的心思,本以为他可以代替沈城的位置,却忘记了正人君子怎么能与沈城那个混蛋相提并论。
不过也没关系,至少她离开沈城也就远离了程薇露。
至于这个心怀不轨的叔叔,惧内怕事不足为惧,只是有点恶心她罢了。
像过去那样先能躲一天是一天,然后再挣钱找机会搬出去,她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于是第二天一早尹童就去了图书馆,一直待到晚上十点闭馆,才转战到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想就这么熬过今晚等到婶婶回来。
十二点的时候,叔叔打来了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尹童谎称跟沈城在一起,今晚不回去了。
“你少跟我撒谎!”男人在电话那端威胁道,“学费不想要了?要就赶快给我回来!”
尹童直接把电话挂了。
无论学费还是搬出去都需要钱,而她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因为命运的不公,年少的挫败感对于尹童来说异常沉重。
她只能孤注一掷地期待着,尽快考上大学,以让奶奶安心的方式离开这泥沼。
即便此时依旧看不见天地,但她可以捂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当作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骗自己一切都很好。
于是这一场通宵达旦也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像眼前勾肩搭背走进来的少男少女一样,只是从上一场狂欢的派对离开之后,再多给自己一些消磨青春延长愉悦的理由。
直到意料之外的男孩走到她面前,将她从自欺欺人的梦境里带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
——
搬出去就是同居梗,肉文作者搓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