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褚玉瑭傻人有傻福,倒也不全然因为她运气好。光凭她这一脸纯真的表情和发自内心的笑,就让人难以抗拒。积云竟被姑爷这粲然一笑给晃了眼,愣在原地没说话。
“积云姑娘?”褚玉瑭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啊!是这样的,姑爷,小姐担心你操劳了一整日,宴席上又喝了不少酒,怕你身子有损。所以特地请大夫给你熬了一碗安神补身的药,你趁热快喝了吧。”积云回过神来,急切地将托盘举了过去。
褚玉瑭万万没有想到施婉琬竟然会主动关心自己的身体,特地让人给自己熬药。可是,自己似乎不需要这个吧。她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积云姑娘,替我多谢娘子的关心。只是,这补肾的药,我用不上。”
褚玉瑭心想,要是光安神倒还不错,可是自己又不是男子,哪里需要吃什么补肾之药。要不是前世闹过一次笑话,她也不会这么快联想到洞房后新郎需要补肾。
积云听到姑爷的话,脸立刻就烧了起来,红晕即刻布满脸颊。可是这药无论如何是要塞给姑爷的,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说:“姑爷想歪了,这只是补身子的,不是补。。。补那什么的。”
结结巴巴,但是褚玉瑭听明白了。自己的脸也跟着烫了起来,尴尬不已的她顾不得说什么,就端起碗一口气把药给喝光了。直看得积云目瞪口呆,连连惊叹:“姑爷,你大碗喝药的样子,还真挺俊啊。”
吃完了安神之药的褚玉瑭本就困倦不已,插曲一过,便是倒头就睡。这一睡,直到天光亮都不曾得醒,施婉琬和积云站在榻边看了一阵,也不见醒转。
积云担心地问:“小姐,会不会是昨晚的那药有问题啊?姑爷睡了这么久,还不醒。”
施婉琬一早醒来,听到积云说褚玉瑭在外面睡得很香,便不忍打扰,有意让她多休息一下。没想到等她梳洗打扮完了,这人还像头死猪一样纹丝不动,令她哭笑不得。
“药是没问题,只怕是这人有些问题。”施婉琬盯着褚玉瑭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轻轻说道。
“嗯?”积云不解地看着小姐。
“你去将姑爷叫醒,就说到时辰去给老爷和姨娘请安了。还有,今日我就不去了。就说我昨日有些累了,吃了药睡得沉,你们没敢打扰。”说罢,施婉琬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留下一脸郁闷的积云。
褚玉瑭独自一人给施家的长辈和手足同胞敬了茶,也领到了红包。只不过这红包摸着,似乎有些单薄。褚玉瑭从岳父大人手中接过来时,暗自掂量了番,觉得比前世里自己成亲时母亲给的还少呢。
“贤婿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施家的人了。爹对你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够珍惜这份天赐的姻缘,好好用心对待婉琬。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施家最耀眼的明珠。”施起然虽然对于自家娇贵的鲜花插在这平平无奇的泥地上有些难过,但木已成舟,只希望这老天的旨意是自有安排。
褚玉瑭眉清目秀、乖巧听话的样子甚得施家长辈的欢喜,虽无什么富贵的背景,却也符合了上门女婿的要求。只不过当听到施婉琬因为疲惫而无法前来斟茶时,施起然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地私下叫住褚玉瑭多说几句:“贤婿,你也知道婉琬的身体不太好,现在又是大病初愈,年轻人,要懂得克制。所谓来日方长,身子调理好了,有些事情才能长久。”
褚玉瑭从昨日起就已经充分体会到了施家上下对于施婉琬的疼爱与关心。想到现在自己是寄人篱下,日后还要寄望于丞相能够替自己主持公道,保护住江南的那份家业,当即就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将施婉琬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听得施起然眉开眼笑。
回到房间已过午时,积云和飞霞准备好了午膳,施婉琬才施施然起身,与褚玉瑭一同用膳。褚玉瑭对于施婉琬上午的缺席也不恼,见她气色不错,在她落座后就夹了块醋鱼到她碗里。施婉琬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愣,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褚玉瑭笑眯眯地说:“岳父今日交代了,要我好好待你。你放心,今后我会努力对你好的。”
这话任凭哪个女子从自己夫君嘴里听到,都会觉得心甜。可施婉琬不会,因为她自幼对男女之情看得极淡。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身份显赫的皇太子,还是温润儒雅的陈墨荀,又或者是风流不羁的钱如归,都从不曾激起过她心中的波澜。
积云在心里嘀咕:姑爷真是油嘴滑舌,与那些整日纠缠小姐的登徒子有何区别?
施婉琬淡然一笑,举起筷子将鱼送到嘴边,正要启唇品尝,却听到褚玉瑭犹豫地说:“等一等。”
“夫君?”
迎着施婉琬略带疑惑的眼神,褚玉瑭将鱼夹了过来,轻声道:“怪我大意了,这刺还没给你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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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是女子
这顿午膳两位主子吃得风平浪静,却让站在旁边的两个丫鬟看得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熬到了饭后,褚玉瑭无处可去,只得留在房里,与施婉琬抬头不见低头见。
“夫君,想必你今日也感受到了,整个丞相府里对我的婚事都上心得很。几乎所有的人,都明里暗里地盯着我这间屋子,若是有何动静,想必不出半刻,就能传到爹那里。”施婉琬见褚玉瑭坐立不安的尴尬,率先开了口。
褚玉瑭对此深以为然。虽然只有岳父对自己正式叮嘱了几句,但她无法忘记当岳父郑重将施婉琬的后半生幸福交给自己的时候,那从四周投射来的目光。犹如无数支犀利的箭,齐刷刷地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是是,娘子请放心。往后我一定对你掏心掏肺,不敢辜负岳父的期望。”褚玉瑭心头一紧,暗想难道是刚才席间伺候得还不够细致,施小姐不满意,所以特地又说了这番话敲打自己?
施婉琬暗地翻了个白眼,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褚玉瑭这个人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为什么总是会从不同寻常的角度去理解别人的话。但她也说不上这是好是坏,也许见惯了官场里那些阿谀奉迎,世家子弟间的客套寒暄,一切都是有板有眼,但全都是套路。那些话无论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都是一样的意思。这也就失去了语言的魅力,如今突然来了个褚玉瑭,倒是让生活有了点不一样。
“夫君,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其实府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只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偏是得了这莫名其妙的病,害得所有人都要为我操心。”施婉琬说着说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脸色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这番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褚玉瑭于心不忍,连忙安慰施婉琬,说:“其实你也不必这样,我已经向大夫打听过了,你的病正在痊愈。你要有信心,再过段时间,这病就会彻底好了。”
施婉琬闻言一愣,稍稍调整了情绪。她一时间也猜不出褚玉瑭主动打听自己病情的原因,只得若无其事地轻声问:“噢?夫君还问了大夫?”
褚玉瑭坦然地点头,道:“是啊,今日正好他也前去向岳父禀报你昨夜的身体状况。事后我特地拉住他多问了几句。”
施婉琬的脸色有些僵硬,但仍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她沉默了一阵,接着说:“那,婉琬多谢夫君的关心了。我也希望这病能早日好起来,免得要委屈你夜夜睡在外间。”
这话一说,褚玉瑭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正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商议日后的休息之处,难过的是自己果然被安排在那又窄又硬的贵妃榻之上。
“夫君可是不愿意?其实我也知道的,这样的确是委屈了你。只是我这身体,实在是不争气。要是你真地不愿意,我可以为你安排通房丫头。”施婉琬见褚玉瑭略带纠结的脸一直半低着,猜出八成是对她的这个安排不太满意。
通房丫头?褚玉瑭连忙摆手拒绝,难道她像是一个色、中饿鬼吗?莫说她是女子之身,绝对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风流之徒,就算是她是男子,也绝对做不出在新婚的第二日就因为妻子患病而另寻新欢。
“娘子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觉得委屈!我是。。。嗯我是怕我睡在这里,影响你休息,耽误你养病。至于其他女人,呵呵我不需要,一点都不需要!”褚玉瑭生怕施婉琬以为她刚才的拒绝是客气,着急找寻理由往施婉琬的养病上面靠。
施婉琬的眼底隐隐闪动着浅笑,但褚玉瑭却还不足以看出。只见她带着理解性的语气又说:“夫君别那么紧张解释,我不过是随口提议罢了。其实我心里是相信你的,知道你绝不会是一个不讲情义的人。既然夫君不需要其他人伺候,那就与我一同在这里,等我的病好了,我们再商议往后的事情。不知你意下如何?”
与刚才听到这话时相比,现在褚玉瑭竟觉得这是个绝妙的选择。除了这贵妃榻,她已经哪里都不想去了。其实除了小些,也没别的什么不好。
“那夫君你先午休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要离开一会。”
安抚好了褚玉瑭,施婉琬就领着积云和飞霞离开了自己的别院。只不过她去的也不是什么别处,更不是出门外出,她领着两个贴身丫鬟来到了相府已故女主人信夫人生前所住的地方。
“小姐,夫人若是知道你成亲了,一定会很欣慰很高兴的。”积云怕小姐触景生情,开口打破了房内的沉寂。
飞霞一个眼刀飞了过去,示意积云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积云似乎没有领会到飞霞的意思,回瞪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不过小姐,你也不要总是沉溺于过去的记忆中。其实老爷和夫人,啊不,和继夫人,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施婉琬轻轻抚摸着房中的物什。这里虽然已经空置许久,但因着施婉琬的缘故,丞相一直暗地里让管家好生料理着,故而这里并没有因为长久无人居住而变得脏乱和破旧。
“积云,别说了!”飞霞见眼神暗示还是无法阻止积云的碎嘴,只得低声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