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访客是何人,顾渊没有说,洛臻自然也不会问。
正房内的旖旎气氛被人中途打断,无可奈何消散了个干净。
隆隆春夜雷雨中,周淮亲自撑了油纸伞,送她出门。
冯大管事守在外院,见他们出来,急忙凑过去自家殿下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随即提着气死风灯当先引路。
往常出祁王府都是走侧门,王府五间兽头正门轻易不开,今日半夜三更,冒着雷雨大风,周淮却吩咐门房打开了宽敞的正门。
洛臻大感诧异,急忙推拒。
“还是跟往常一样,走边上侧门就好了。大半夜的何必开正门,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周淮却坚持命人开了正门,撑着油纸伞,当先跨过了包铜高门槛,站在门槛外侧的汉白玉台阶上,转身对着门里的洛臻,“你看到我了么?”
洛臻一阵无语,“看到了,当然看到了。这么大个人,就在眼前嘛。”
周淮点点头,伸手一指头顶上悬挂的黑底烫金匾额,示意她往上看。
“雨有些大。看得到祁王府三个字么?”
洛臻噗嗤乐了,跨出门槛去。“行了,别说今晚这点雨,我就算到了七十岁、老眼昏花了,隔着雨也看得清头顶这么大仨字。”
“那就对了。”
周淮走下台阶,冒雨伸手过去,接过门房牵来的马缰绳,递给洛臻手里,“你只需记住一句话。只要我还在,祁王府还在,这里的正门,永远为你开着。”
洛臻接过缰绳的动作定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也噎住了。
平日里随口就来的场面话,突兀地从脑海里消失了。她握着缰绳,站在左右洞开的祁王府五间正门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
穿戴好了蓑衣斗笠大披风,洛臻翻身上马,挥了挥手,带着小何纵马离去。
周淮站在门外,目送着两匹骏马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转过身来,进了王府正门。
“三哥在何处?来了多久了?”
冯大管事回禀道,“三爷刚过来不久,踩着三更正的点儿进的府。此刻在正厅喝茶。”
两人走近正厅时,正厅里背着手端详书画的周浔听到动静,早已转过身来,朗声笑道,
“老五,前几日大朝会上,你不是与我说了,父皇不允,让我帮你?哥哥今日过来帮你了。”
……
深夜时分,祁王府正厅依旧灯火通明。
无论是此间主人,还是深夜来访的贵客,兄弟俩的面容上都毫无睡意。
“本来已经睡下了,临时却有人送来了个了不得的消息,睡不着,只得起来了。想来想去,还是要过来你这里一趟。——齐啸边关大捷,想必你这边应该知道了。我听到消息,便知道,你的机会来了。”
周浔嘴里说着,在正厅里来回踱着步,随意地打量四周陈设。
周淮坐在主位上,垂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茶盏上。
“确实听说了一些风声。却不知此事为何是我的机会?还请三哥明示。”
见老五又打太极,周浔索性挑明了。
“这两年以来,父皇的性情越发捉摸不定了。上次你趁他高兴,替洛臻求了泮宫禁军右卫统领的职位,父皇居然当场应了。虽说职位品衔不高罢……也是百年来我朝第一次以女子之身领下的官职。若是碰到他心情不佳、头疼欲裂的时候,办得再好的差使也成了坏事,少不了一顿臭骂追责。如今朝中有个共识:比起事情做得如何,倒不如说禀告父皇的时机,更重要些。”
一口气说到之类,他长吐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五,你和洛臻的事儿……禀告父皇的最好时机来了。”
说到这里,他刻意盯着弟弟看了片刻,想要借神情判断他的反应。但分辨了半日也难以确定,最后只得放弃了,按照心中打好的腹稿,继续循循善诱道,
“等边关大捷的军报呈上了御案,父皇必然大喜。这是第一步。“
“齐啸此次擒获了伪梁的皇家血脉,必定是要回京献俘的。等个十天半个月,琅琊王和明玉公主活生生地入了京城,父皇登午门观赏献俘仪式,必然又是大喜。这是第二步。”
“献俘仪式观赏完毕,当晚必定宫中设宴,赐赏相关有功之人。你我必定是会参与的。借着庆功宴的喜气,父皇龙心大悦,此时喜悦到了极致——就是你开口求父皇点头的最好机会了。”
周浔长篇大论说着,周淮便耐心听着,听完了之后一点头,真挚地赞了声,
“三哥说的极是。那弟弟便按照三哥谋划的去做了。希望一切顺利,父皇当场点头。”
说罢就要端茶送客。
楚王真正要说的还没出口呢!
周浔心里发了狠,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放弃了旁敲侧击,索性单刀直入。
“要想父皇点头,除了让他老人家龙心大悦之外,还有个关键之处,我就不信你没想到。”
他伸手点了点周淮,“洛侍郎当众提亲,是替她洛氏宗族唯一的嫡女公子,求取你这个当朝一品亲王。你同洛臻之间,可不是她入你的祁王府,而是你随着她去秣陵都哪!老五啊老五,只要你手里握着皇城惊风司一日,父皇又怎么可能点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