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叹道,“谁知道呢,还好之前晕了两位姐姐,请过来了一位太医诊治,当时还没走。不过方才几位姐姐私底下说,一心求死,只怕是因为生不如死。索性还是死了的好。——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进宫了,爹爹,御花园门在哪儿,我们赶快走罢。”
洛臻叹息了一声,护送两人走到御花园门口处。
不想门口值守的御前羽林卫没有皇命,不肯提前放人出去。
柳祭酒正和几名守军辩解着,迎面就见道一名羽林军将领打扮的年轻男子匆匆地赶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洛臻抬头一看,嘿,熟人。来人正是担任羽林军左郎将的章右铭。
这下简单了。
三言两语说清楚情况,章右铭便吩咐两名羽林军护送着柳家父女离开皇宫。
洛臻安了心,回转身去,沿着青石板路往灯火通明的御花园深处走,没走两步,迎面却见祁王带着顾渊走过来了。
“这么早就要回去了?”洛臻诧异地迎过去,“挂了满院子的灯,都还没赏完呢。”
周淮同门口守着的章右铭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对洛臻道,“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回的。不想大好的中秋灯会出了事,里面闹哄哄急着救人,好好的灯倒没有人赏了,甚是无趣,我便想走了。”
说罢又对门口的章右铭道,“你来了正好。里面人多手杂,你带人过去给齐将军搭把手。明玉公主毕竟是他带过来的,当场香消玉殒太过耸人听闻,还是早些领回去才好。”
章右铭听得叹息不止,果然带着人进了御花园,四处嚷嚷着大家别堵着路,好叫齐大将军把明玉公主领回家。
祁王一行人在宫中太监的带领下出了宫门,登上了王府马车。
马车起步不久,周淮忽然想起什么,翻了翻腰间佩饰,起身道,
“阿臻,你先回去。我的玉佩落在路上了。”
洛臻一愣,也跟着站起身来,“什么样的玉佩?是不是从小赐下的那个蟠龙佩?你坐着,我回去拿。”
周淮阻止她,“你不方便。”随即吩咐马夫送她回去,自己带着顾渊下了马车。
马车缓慢行驶过一条长街。周围不时传来马掌踏过青石道的清脆声音。
洛臻听了一会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掀开窗帘,数了下周围人马,意外发现随行的二三十名王府亲卫竟然都跟随着马车,只少了个顾渊。
她蓦然一惊。
漆黑的夜色里,在隐藏着各路人鬼神佛的上京城中,他居然只带了顾渊一个人,沿路找玉佩?!
洛臻立刻高声叫停了马车,没等车停稳便跳了下去,不顾其他王府亲卫的叫声,匆匆说了一句,“你们回府!别管我!”沿着回宫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一口气跑回了两三里地,眼看前头就要到皇宫大门前头的下马碑,都没有发现祁王的踪迹。
身后撒丫子追她的几名祁王府亲卫委委屈屈跟过来,“洛君,大晚上的,您做什么啊。咱们赶紧回去罢。”
洛臻郁闷地掉头往城南走。
宽敞的南北御道是给车马走的。行人走路的话,去城南还是抄小路得快。
几个人抄了小路,七拐八绕,从一处小巷子里穿出来,对面正好转过了一辆寻常的青篷马车,驶过了街角,转入另一条小巷。
说起来不过是看几眼的功夫。
洛臻眼尖,无意中瞥见了,顿时一愣。
青篷马车是上京城中随处可见的式样,但驾车的车夫她认识。刚刚才说过话。
——那分明是顾渊。
虽说刻意乔装打扮过了,穿戴了一身遮掩身形的斗篷,头上戴着斗笠。但天天在面前晃来晃去的人,看熟了,侧面看一眼轮廓就看出来了。
顾渊亲自驾车,车里除了祁王,还能有谁。
明明皇宫方向是往北,为什么青篷马车往西南边行驶?
洛臻的内心被疑问占满了。
虽然思绪乱成一团乱麻,但身体已经本能地往旁边一闪身,闪电般窜了出去。
身后跟着的几个王府亲卫正在小声商量着抄那条小路最近,商量好了,一回头,人没了。
……
坊间寻常租赁用的青篷马车,慢悠悠地走过三四条小巷,最后停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外头。
那是上京城里极普通的一处百姓居所。
落了漆的两扇铜环小木门,进门是简简单单的小四合院,院子里架起的晾衣绳上晾着几件衣物。
院子里应该是养着鸡鸭。距离几十步开外,鼻尖已经传来了干草和鸡粪混在一起的味道。
若不是一路跟踪来此,洛臻这辈子都不会把眼前的不起眼的小院落和祁王周淮联系起来。
偏偏顾渊跳下马车,掀开帘子,护着一个修长人影下了车,推开院门,径直往院子里走。
看清那道背影的时候,洛臻感觉一股近乎窒息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
是,每个人心里都藏了秘密。
但祁王在她面前向来是坦荡的。
如果是可以说的事,便细细地与她说。不能与她说的事,便直接告诉她,事关机密,不能说。
怎么会用玉佩的借口骗了她,打发她回王府呢。
洛臻站在斜侧方的另一处民居屋檐下,将自己的身影更深地隐藏在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