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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硬骨头不能降服的儿子,还有个和儿子一样硬骨头的儿媳,自己娶个媳妇也是硬骨头,上头还有个硬骨头的老母亲,赵江城着实为自己的遭遇心有戚戚。
    谁都惹不起啊。
    小沈氏是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眼见赵江城一服软,便也撤了剑拔弩张,恢复了贤良淑德:“老爷是太糊涂了,不是我离间老爷和老太太间的关系,老爷细想想,老太太因何怨恨大郎媳妇?还不是因为大郎媳妇没听她的话,助着江废妃,可翁爹可是遗令的,交待了兰庭不能助纣为虐,这哪是大郎媳妇的过错?老爷只知孝敬生母,难道就不该孝敬翁爹了?说到底是老太太自己不遵三从四德,嫁进太师府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却只为娘家考虑,老太太哪怕有半点仁慈之心,又何至于为难老爷和兰庭亲子孙?
    拿我来说,我嫁给老爷,这时有没有因为娘家的利益完全不顾夫族?我可是掏心掏肺为了老爷和榭儿着想
    ,便是存着私心,也无伤太师府的利益。”
    赵江城彻底的举起白旗投降:“罢了,真难怪父亲信不过我,把家主之权交给兰庭,我是真不知何为对错,可你再怎么样,也不有这样对母亲不敬……”
    “只要榭哥儿能回我身边,我便是给老太太端屎端尿都无二话!”
    赵江城:……
    家有悍妻,无话可说。
    兰庭陪着春归一同回到斥鷃园,春归仍旧挂心着小叔这熊孩子的事:“昨日我并未听夫人提起,行前是刚听说,不过迳勿真有把握让六叔从南台脱身?”
    “这就是夫人的精明之处了。”兰庭慢悠悠喝了口茶:“明知道这事只要我出面才有效用,干脆不先和你张口,我若预料得不差,昨日夫人和你拜安祖母时,已经替你挡了祖母的有意刁难吧,她先卖了个人情,今日突然开口,我势必就会对她心存感激,猛然间又不及衡量利害,极有可能会先答应下来。”
    “着实六叔的性情,也不适合卷进这桩权夺。”春归很体谅小沈氏这点子心计。
    “我比你更了解六弟,当然也不愿他被波及。皇上应是受皇后游说,念及六弟与皇长孙毕竟为姨表亲,且六弟年幼,自然也不可能有那多阴谋诡计,为皇长孙玩伴未尝不可,不过我若求情,皇上应当立即意识到夫人并不情愿,这事是皇后自作主张,用意便是要胁夫人为她行事,皇上既然册立太子,证明根本无意再复皇长孙储位,只要心生警觉,便会应我所请,毕竟而今,最不愿庙堂之上再生变乱者,便是皇上。”
    所以,赵六这个熊孩子是一定能够从南台这潭泥沼脱身了。
    又因踌躇园一场闹乱,连赵江城都无心顾及苏嬷嬷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苏氏眼看着日将西斜还没人来告之她可以不去,反而是来了摧促之人,强调家主给的最后期限,苏氏固然不愿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也只好向老太太拜辞。
    “老奴虽然不舍太夫人,奈何为太师府所不容,看来连大老爷……虽然孝顺,却也着实懦弱,教子无方,连妻眷都无能约束。”
    这个奴婢,因为激愤难
    忍,甚至开始离间老太太和赵江城的母子之情了。
    “老大一贯都是如此软弱,所以我才寄望于洲城,奈何洲城偏偏是次子……”老太太也果然中计,长叹一声接着一声短叹:“你放心,今日之辱,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你抒发,否则哪里还对得住我两一场主仆情份?就看李氏了,赵兰庭和顾氏得意不了多久。”
    但老太太自己却等不及李氏这枚杀着行动,她偏要急着给兰庭和春归添堵。
    所以这一日,已是暮色苍苍,斥鷃园里兰庭和春归正准备夫妻同案而食,斥鷃园外就有和柔膝跪在地声声哭求。
    而今和姨娘的地位可谓尴尬十分。
    称她姨娘者,无非是踌躇园里那些仆婢,之外更多的仆婢俨然仍把她看作下人,厚道些的称一声姑娘,刻薄些的直呼名讳,总之绝大多数都不把她看作“半主”。
    她现在求的是,老太太已经不收容她在踌躇园了,说她是兰庭的姨娘,所以斥鷃园才是她的容身之处。
    兰庭问春归:“和柔的事,我来代劳辉辉可有异议?”
    春归自然没有异议。
    她昨晚最愁闷为难的时刻,也没想过会纳李琬琰和柔任何一人为姨娘,更何况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且自私一段时间,不急着在这个时候就妥协让步。
    “让和柔进来吧。”兰庭便对青萍交待。
    和柔而今已是作妇人妆扮,却明明一双天足可以行走铿锵,偏要走得有如弱柳扶风,不过呢,秋波没有频传,礼仪仍然规范,兰庭由得她大礼相见做足一番过场,只当听这婢女说“望大奶奶恩许奉茶”时,才淡淡说道。
    “不忙,老太太既已下令,赐你为我侍妾,那么你之身契总该奉上吧,可别再说老太太已经将你放良的话了,既是放良,未得我亲手写下聘书可作不得数。”
    便是要让和柔讨来身契奉上就愿意接纳的意思。
    和柔自然喜出望外。
    老太太也的确没将她放良,她的身契确然在老太太掌握。
    于是和柔又回了一趟踌躇园,老太太也十分痛快的交给了她身契。
    第695章 送尔归去
    和柔而今在老太太眼中的价值,比李琬琰还要远远不如,无非是为了恶心兰庭和春归而已,但她以为兰庭提出身契之事只是为了拖延,是兰庭料定她不肯舍和柔身契,丧失了把控操纵的把柄,老太太又怎会让兰庭如愿呢?
    身契就这样被和柔奉上兰庭跟前。
    “奉茶的事留待明早吧,今晚你先歇在厢房。”兰庭收了身契,挥手示意和柔告退,便继续和春归把盏言欢。
    这一点都不影响和柔雀跃的心情。
    望穿秋水终于还是被她盼到了今日,就知道大奶奶再是如何貌美狡诈,只要没有那等幸运为大爷开枝散叶,迟早都挡不住大爷纳妾,相比李氏,她毕竟是处子之身,且又为朱夫人旧婢,大爷从前对她的厌恨无非是因为顾氏居中挑拨离间,但顾氏再是如何妒悍,成婚三载却不能有孕也是一桩铁罪,大爷还哪里会一再的姑息纵容?
    相比李氏,大爷当然更加青睐自己,大爷对她到底还是与众不同。
    和柔开心得一晚上就没睡踏实。
    次日因为要奉茶,想到顾氏不情不愿只能隐忍的模样,和柔就越发兴奋了,于是先就摆起姨娘的架子来,嘱令前来服侍她梳洗的小丫鬟为她盛妆打扮。
    小丫鬟十分为难:和姨娘自己可没带着胭脂水粉,难不成还得问大奶奶讨要?
    迟疑了一阵只好向菊羞讨主意。
    菊羞今日却格外的好说话,拿了自己的胭脂水粉不说,还捎带了几件首饰玉佩,当真乐意为和柔盛妆打扮。
    嘴上还说着软话:“都是奴婢惯常用的物件,却是得大奶奶赏赐,姨娘莫嫌弃。”
    和柔心下冷笑,嘴上却也不忘应酬:“有劳姑娘了,姑娘也莫说这些客气话,我与姑娘原本是一般的人,只望着能够服侍得大爷满意,为大奶奶分忧而已。”
    “奴婢和姨娘可不一样,待姨娘今日奉了茶,就是奴婢半个主子呢,姨娘千万别这般抬举,自古尊卑有别,贵贱相异,奴婢懂得规矩,所以岂敢僭越本份。”
    这有言外之意,奈何和柔已经听不入耳了,不过听不听得入耳这时也无关紧要。
    春归今日甚至都不曾出面,她已经先一步去小沈氏屋子里晨省了。
    兰庭看着盛妆打扮的和柔,不多搭理,只交待青萍:“把那牙婆叫进来吧。”
    牙婆?!
    满心雀跃的和柔这才惊愕抬头。
    “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奈何你仍然执迷不悟,我对你的容忍也只能到此地步了,不管你寻死觅活也好,便是今日在此血溅三尺……我不会改变主意,要么你就寻死,要么你就接受被发卖的事实。”
    “大爷,可是妾身,已经……”
    “老太太抬了你作姨娘,但你仍是侍妾,我发卖侍妾不需要任何理由,厌恨二字即可。”
    “大爷,妾身对大爷……”
    “你对我如何并不重要,我不容你,才将你发卖。”兰庭不再多说,拂袖而去。
    和柔到底没有寻死,哭哭啼啼随那牙婆而去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踌躇园。
    今日不管是小沈氏,还是春归都没再来这里晨省,因为兰庭已经代替老太太宣扬,老太太好清净,免了诸位晚辈问安,闭门谢客——这是将老太太又再重新幽禁起来。
    斥鷃园里倒是青萍不忘打趣菊羞:“明知和柔要被发卖,你竟舍得下你那多首饰?”
    “是大奶奶的交待。”菊羞道:“大爷也没有那般绝情,说是把和柔发卖,实则早就交待了牙婆替她寻户可靠的人家,不是别人,正是临安娄氏,和柔若是想通透了,靠着一双手不愁养活不了自个儿,有那些首饰傍身,日后就算更多一重保障,总之大爷和大奶奶算是尽了主仆一场的情义,日后如何,就看和柔自己怎么想了。”
    “和柔也真是遇着了善主,若换别的门第……”青萍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就说她的旧主恭顺侯府,对于和柔一类不安本份的婢女可从来不会这样宽容,发卖苦役是怎么也免不了的,也不能说主家苛厉,谁让奴婢毫无自觉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抗逆主家,这样的奴婢谁也容不下。
    “说起来还是因为朱夫人,和柔成为现今的模样,和朱夫人不无关系,大爷能怎么办呢,朱夫人再怎么说都是大爷的生母,生母造的孽,也活该大爷收场。”菊羞也叹了一声。
    “所幸的是沈夫人虽只是大爷的继母,还不曾那样的凉薄。”
    “要不是沈夫人,大奶奶也不会嫁进太师府,大奶奶可记着沈夫人的恩情呢,我们大奶奶就是这样有良心。”菊羞得意洋洋说道。
    “只和柔这桩虽然解决了,还有另一位。”青萍很是忧心忡忡:“这一位怕会更让大奶奶为难了。”
    “放心吧,大奶奶可不是那样软弱的脾气,李氏从前可曾在大奶奶面前占得便宜?更别说如今,连舅太太和几位舅少爷都容不下她,要说起来,李氏比和柔更加可耻呢,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贪图荣华富贵,大奶奶又没欠她什么,她竟然恩将仇报,闹得众叛亲离,我就看她能落着什么好。”
    而虽被幽禁,却仍然听说了和柔已被发卖这消息的老太太自然是满腹怒火,不过她明知李琬琰近日就会依计行事,到底又暂且忍下了心头的怒气,等着看兰庭如何身败名裂。
    老太太确然不需久等,就在次日,李琬琰就从江家到了顺天府推官衙门外头。
    但她还没进去,就被一个熟人拦住了去路。
    汤回,连李琬琰都知道了这位是兰庭的心腹。
    “大爷相请李娘,私下一会。”
    “私下”二字已经足够让李琬琰心跳如擂了。
    也是望穿秋水终于才等到今天。
    李琬琰虽然心怀孤注一掷的决心,但因为这一讲划对她存在的风险莫测,说到底心里还是几分迟疑犹豫的,突然听说兰庭竟然请她私下一会,又怎不心生期待?
    毕竟是个人都会规避风险,愿意选择捷径,安安全全的就能达偿所愿。
    说是私下一会,地方却仍是选择在太师府,外院,兰庭婚前当作居院无异的书房。
    谈话地点自然不会是屋舍,就在廊庑底下。
    “我
    就直话直说了,不管李娘子今日去推官衙门是何意图,赵兰庭绝无可能纳李娘子为妾,李娘子如若一定要听从舍祖母的阴谋……看在内子的情面上,赵某不会让李娘子自寻绝路,总之呢,李娘子今日是不可能再得自由了,赵某会行非常之法,送李娘子去铁岭卫,从此李娘子,在铁岭卫可以衣食无忧,但再也不能离开铁岭卫一步。”
    李琬琰:???
    她是被威胁了么!!!
    兰庭像能读出李琬琰的腹语:“这不是威胁,也不是和李娘子商量,我只是告诉李娘子只有这个结果。”
    “你……我已经和马家子和离……”
    兰庭这才看了李琬琰一眼,一笑:“赵某与马郎性情甚是相投,视马郎为友,如李娘子如此无情无义的人……赵某深深以为,马郎与你和离也好,总不能赵某为解自己之忧,不顾马郎的美满吧?所以李娘子放心,送你去铁岭卫,并不要把你送回马家。”
    “这可是顾春归的奸计?”李琬琰发也尖厉的质问。
    “李娘子已经不是李家人,与内子更加毫无瓜葛,不过赵某深知内子,明白她对于李娘子到底还是心怀宽容,不忍见李娘子自寻死路,所以才多此一举罢了……也罢,我就和李娘子坦言,我知道李娘子今日去推官衙门意欲何为,是意图谤陷我与内子,逼得我们妥协,李娘子也太小看赵某了,以为凭你一面之辞,就能让赵某身败名裂?
    这件事一旦张扬,大舅母和大表兄绝对不会坐视不顾,只要他们出面澄清事实,试问李娘子会落得什么下场?那时候无论舍祖母,抑或江琛,他们可不会袒护李娘子说出实情,李娘子只能承担千夫所指,自受身败名裂下场。”
    这样的剖析让李琬琰胆颤心惊!
    仿佛她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男子,不仅仅是学富五车连中三元,城府手段更是高深莫测。
    所以更加不甘,更加不舍。
    “妾身可为赵副使驱使,探知江家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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