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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坐在对面的佟诚,正微微仰头,嘴角挂着定格般的笑,沉默着,往她碟里夹胡萝卜跟青菜……
    冥冥中,一个陌生的,恶意满盈的声音在我耳边煽风点火:“那是苏莱。你看啊,她就是时苏莱。”
    良久,我如梦初醒般,抻抻胳膊,一把将闺密推开八丈远。我一步一顿地走了上去,在那张桌子前站定,咬牙切齿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
    我的愤怒,她的劝阻,他的讶然,还有她不明所以的委屈与惊慌失措……毫无意外地,我用盛气凌人的目光与犀利过激的言语将彼此的晚餐搞砸……
    那天半夜,在我的誓死坚持之下,闺密将我送回了家。我推开大门,发现佟诚正坐在沙发上抽烟。他闻声,缓缓抬头,很是不屑地扫了我一眼,接着将目光撇向窗边。我静静走上前,忽而操起那只玻璃烟灰缸,砸向地面。
    佟诚并未被我疯狂的举动惊住,他那副临危不惧的神态,英勇得像是战士预备浴血奋战一般。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在抵死的沉默中,我苦苦逼问道。
    “你都看见了,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的手凌空一顿,接着将烟头在那叠厚厚的报纸上摁灭。
    “难道就不解释一下吗?”
    “你不相信我,或者连自己的双眼都不相信了吗?”
    我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向前一步是真相,向后一步是自欺。兴许是害怕遭受伤害,我自然屏蔽掉了对这句话最最真实的领悟。少顷,在撂下一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之后,我悻悻地,在他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就这样,我与佟诚在没有硝烟的冷战中熬过了半个月。形同白驹过隙的十五天,在我看来足足有半个世纪般漫长。
    这段时间,我赌气搬去了闺密家,这期间,他的确打来了几个不痛不痒的慰问电话。其中一通竟是出自漫不经心的关照:你凌晨三点还在发朋友圈,以后要早睡,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愣住了,四仰八叉地挺在床上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等真的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断了。
    原来冷战的这些天,我们并非全然音讯全无。
    兴许是友谊可靠,宠溺过剩,我觉得自己患上了半身不遂,患上了肌无力。闺密嘴利心善,一面满心热忱地帮我擦眼泪,一面秉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面孔训斥我没出息,怪我沉不住气。
    她说兴许爱情是刺刀,男人是屠夫,可你呢?你本来应该是猛虎下山,可怎么就心甘情愿当骆驼呢?
    本是同仇敌忾,哪料她的一番锋利言辞使我哭得更凶。
    我抹着眼泪,反唇相讥。我说我天生沉不住气啊,我的心又不是冰山、不是秤砣,是水珠、是豆腐,砸下去碎成一地烂渣,再无恢复原貌的可能!
    我循环发作的胡搅蛮缠跟痛不欲生,令闺密觉得一切安慰皆为惘然。她说人生要向前看啊,要向光明的地方看!
    可是这场冷战似乎射伤了我眼中的太阳!没有佟诚,哪来的光明可言呢?
    闺密看着我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道:“疗情伤,时间跟新欢是良药,可时间眼看是来不及了,还是新欢更可靠。”她手忙脚乱地帮我物色各式各样的对象,层层筛选,就连街角开烟店的单身大叔跟卖奶茶的小哥都没放过。
    可是我呢,有意瞪着一对死鱼眼,用作最最无声却也最最顽强的抵抗。
    一个周六的傍晚,一周一度的“洗脑日”。我将桌上的日历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意识全无,目光呆滞。我突然觉得恐惧,佟诚的沉默令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憎恨都快要偃旗息鼓了。
    闺密往沙发上正襟危坐,神色飞舞,唇齿带风。她噼里啪啦地讲着些什么,无非是将那些陈词滥调的大道理正着说,反着说,举一反三着说,思维发散着说,她像是一具毫无生气可言的复读机,而我的思绪,早就飘到了外太空。
    我面无表情地将闺密的数落一一听完,转身进卫生间,在马桶上蹲了漫长的半个小时,随着一阵抽水声,将自尊层层剥掉,统统留给了下水道。
    没错,我决定率先妥协,找佟诚讲和。我不要再假装坚强!不要再用视而不见当作心碎的挡箭牌!我要求他回来,我要他回来,要他出现在我视线两米的范围内!我不要再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就这样,在泯灭不清的理智当中,我拨通了佟诚的电话。
    响到第七声,他接起,轻轻“喂”了一声。凌晨一点半,他应该是在浴室,回音空洞,有哗哗的水声。
    我正欲开口,哪料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柔的“阿诚”。我们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思绪飘过万水千山,等我回过神来,话筒里徒留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我深知自己面临着全线崩溃。我忍住眼泪,再一次播下那个号码。电话瞬间被接了起来。没有多余的问候,我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想见你!佟诚,我要见你……”
    片刻的沉默,他局促的呼吸随电话断线而消失。两分钟后,短信音“滴滴”响起,我翻开来看—“好。”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语气。
    雨后的半山餐厅,人影稀落,有半道彩虹漫不经心地悬挂在空中。我秉持习惯要了气泡水,接着帮他叫了份绿茶。哪知就在服务员转身而去的瞬间,却被他一口叫住:“绿茶就算了,换成白桃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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