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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听到这里,垂首大咳了一阵:“怎么,他们也想趁乱造反?”她喘了几口,蓦地抬头问:“李衾呢?他在哪里?”
    萧宪的脸上突然有些难看,却又垂首道:“听说已经从谨州班师而回,具体消息还在探听中。”
    太后没察觉他神情的变化,反而舒了口气:“这就好。事不宜迟,你速去准备登基的事,翰林院跟礼部那边也催一催。”
    萧宪离开交泰殿,心事重重的。
    他刚才没有跟太后说实话。
    兵部最新的消息,李衾的确从谨州班师而回了。
    可是他在过宁州的时候,杀了当地的知府崔翎等人,在过峦州的时候又杀了留守沈建,手段一反常态的狠辣。
    这些都还罢了,有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让萧宪最受不了。
    据说李衾的那些部下听闻皇都内乱,皇帝驾崩等话,便哄闹哗变起来,竟拥立李衾为帝,如今正欲杀回京师。
    第108章
    萧宪本是极信任李衾的, 所以当初袁嘉在兵部作乱,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认定跟李衾无关。
    所以在听说这传言后,萧宪立刻安抚兵部众人, 毕竟袁嘉的事情才按下去,这时侯可不能再另生波折。
    但是就算他并没有把此事告诉太后,可假以时日,太后总会知道的。
    为今之计, 只能盼着这一切不过是伪造的不实之词,也希望李衾快些回京破除谣言。
    可奇怪的是,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 可萧宪仍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就像是先前他在兵部跟顺义侯赵申平见面, 他责问顺义侯为何竟听从了袁嘉的话, 差点儿把赵家跟萧家都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赵申平并无惭色, 只是说:“袁侍郎此人阴毒的很,他开始的时候因为要壮声威,有意要拉拢城中的勋贵同他一处,南乡伯因为骂他想图谋不轨,几乎给他杀了,而且当时城外大营的将士也偏信了他的话, 将要成了他手中的刀,若我不同他一起, 首先给荼毒的就是赵家,还不知波及多少无辜。所以我只能假意顺从,并趁机从中调停, 这才并没有引出更大的骚乱。萧尚书,这并不是我的辩解之词,你若是要降罪我也甘愿领受,横竖我说出实话就罢了。另外不管是城外大营所调的人还是参与此事之中的其他众人,都希望尚书暂且网开一面,至少等李尚书回京后再做发落。”
    当时萧宪听着顺义侯的话,并没有觉着如何。
    直到李衾的消息传回来,萧宪才忽然想到:赵申平强调说等李子宁回京后再发落,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萧宪只以为毕竟参与奉承的都是兵部的人,李衾又是兵部尚书,所以赵申平才这么说,可现在想想,却仿佛存着另一种可能,比如——只要李衾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关键的是,李衾以什么身份归来。
    萧宪心头沉甸甸,且行且不停地想事情,才转到宫道之中,就见燕语公主带着几个宫女太监从前方走来。
    燕语一眼看到萧宪,倒忙赶了过来:“萧尚书!”
    萧宪正暗暗放慢脚步想让她先走,见状只能止步行礼:“参见殿下。”
    燕语上下打量他道:“你从哪里来?莫非要去养心殿?”
    “臣才去交泰殿拜见了太后娘娘,的确要去养心殿。”
    燕语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我昨儿听说你出城去了,还替你担心呢。外头的事情可都平定了吗?”
    萧宪道:“暂时无碍。请公主放心。”
    燕语笑道:“我就知道有你们在,必然是无事的。我果然没看错人。”
    萧宪咳嗽了声,却要避嫌。
    不料燕语左右看了看,走前一步小声问道:“萧尚书,可有李三哥哥的消息了?”
    萧宪微怔:“公主是问李子宁?”
    燕语道:“当然!我早听说南边的事儿都完了,怎么他还不回来?现在镇远侯、哦,是三殿下要登基,更是有一番新气象,可正是少不了他的时候。”
    萧宪不由一笑:“是啊。我也盼着他早些回来呢。”
    燕语见他笑的光彩照人,心里一动,可想到李衾,却又犹犹豫豫地打住了那份蠢动。
    她红了红脸,便对萧宪道:“萧尚书,我知道先前二皇兄曾经想撮合咱们,只不过呢到底是有缘无分,我心里还是、还是喜欢……”
    萧宪因为燕语又提到李衾,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这里才回神:“啊?公主的意思是?”
    燕语脸上更红几分,小声道:“虽然萧尚书的确也是个天下难得的,不过我还是喜欢之前那个人。”
    萧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燕语却低着头道:“我先去探望太后了。”
    这才低着头往前去了。
    萧宪回头,目送公主远去的背影,过了半晌,才一笑摇头。
    不多时将到了养心殿,远远地就见殿外栏杆旁站着两道影子。
    萧宪认出其中一个是东淑,至于另外一人是背对着他的,他又看了会儿才认出是小阮。
    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话,东淑的脸色有点不大好。
    萧宪一边打量着一边上台阶,那边小阮却已经察觉了,早向着东淑行礼,先退了回内殿。
    剩下东淑站在原地,抬手在唇上轻轻地抚过,眉头微蹙,眼皮低垂,神情略显恍惚。
    “刚刚在说什么话?”萧宪见原地只剩她一个,倒不意外。
    东淑道:“没、没什么。哥哥才进宫?”
    萧宪迎了,见她的脸色泛白,也不知是因为风吹的冷,还是别的缘故,因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到里头吧。”
    东淑领着萧宪从偏殿,到自己夜间歇息之处。
    萧宪在桌边落座,道:“非常时候,委屈你了。只是镇远侯如今正将大好,所以我想倒时候跟太后请辞了。”
    东淑笑道:“我也正想跟哥哥说这件事,你倒是先提起来了。”
    两人目光相对,萧宪也笑了:“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
    三言两语中,东淑却看出他眉宇间有些忧虑之色。
    这会儿甘棠送了茶来,东淑亲自给萧宪端了放在跟前:“宫外的事情可平定了?府内一切可安好?”
    萧宪其实没有机会回府,只是在路上跟萧卓碰了一面,匆匆交流了几句。
    当下道:“府内无恙,你不必担心。因为袁嘉已经被擒,宫外的事情也大体平静了。”
    东淑道:“既然都没有事,怎么你还是愁眉不展的?难道有比这个更叫你放不下的天大的难事?”
    她本来半是打趣,谁知萧宪听了“天大”两字,眉头又深皱了几分。
    东淑的笑容一僵:“怎么了?”
    她察言观色,忽然问:“是不是、子宁?”
    萧宪见她竟然一猜就着,不由苦笑道:“果然是心有灵犀不成?你怎么就猜的这样准?为什么会想到他?”
    东淑想到李衾,一则是因为李衾如今是她最挂念的人,所以事事都难免想到他,二则,若说能够让萧宪为难的天大之事,这天下也没几个人几件事够这种分量,故而才脱口而出。
    “真的是他?”东淑心里有些慌张:“他怎么了?”
    萧宪瞧她着急,便笑道:“你别怕,他倒是没有事。”
    “当真?”东淑定睛看他,疑惑地问:“可若是没事,哥哥怎么这样犯愁?”
    萧宪略一迟疑,终于将所听所闻告诉了她。
    东淑如听天书,只管睁大眼睛盯着萧宪,她本怀疑萧宪必然是听错了,但萧宪是什么样的人品行事?若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只怕也未必说出来让她知道。
    既然开了口,这说明萧宪心里也在存疑。
    东淑的心突突乱跳起来:“这……这多半是因为他离得远,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散布的谣言,他绝不会这样做的。”
    萧宪跟她向来是无话不说的,闻言便道:“你就这么信他李子宁?”
    东淑没来由地口干舌燥:“哥哥难道不信他?”
    萧宪垂眸想了会儿,道:“东宝儿,你不能怪我怀疑他。李衾这个人的行事从来严谨端方,任何人挑不出错来,但是他所做的事情里有两件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也正因为这两件事,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
    “那两件?”东淑忙问。
    萧宪道:“第一,是岁寒庵的那件。”
    东淑蓦地屏息。
    萧宪扫了她两眼,也不再避讳,淡淡道:“那件事实在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犯了两个大忌,首先是他不惜拿他重视的镇远侯当炮灰,不管于公于私都亏欠下了;其次就是江雪。虽然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江雪就是你,但是到底是个无辜的女子,牺牲她而成事实在是有些太过不择手段。——可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却还是为了你报仇,所以我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也罢了,毕竟他是对你一片深情所至。”
    东淑垂了头,眼中浮出淡淡的伤感:“那第二件事呢?”。
    萧宪道:“第二件,就是遗诏的事情。”萧宪本以为李衾是个忠君端直之人,既然知道有遗诏,就该跟自己一心,实在想不到他居然是那种一意孤行的处置法子。
    东淑小声道:“这个他跟我说过,他是不放心镇远侯,怕、怕镇远侯那个性子万一登上皇位便会、会对我不利。”
    萧宪看着她,笑道:“这么说也是为你?你倒是会给他找借口。”
    东淑窘且不安的:“哥哥……”
    萧宪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他做的这两件事,超乎我的想象,所以假如……不久的将来李衾班师回京,真的是自立为帝的话,我也不至于到惊愕不信的地步。”
    东淑仍是摇头:“不不,不会的。我相信子宁不会的。”
    萧宪深深看她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千万不要因为太相信他,而低估了他。”
    说完此事后,萧宪却怕东淑太过纠结反而对她的身体不好,便道:“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东淑勉强问。
    萧宪拉着她到了身边,才说:“还记得当初有人行刺先帝的事吗?”
    “啊,当然,怎么了?”
    萧宪冷笑道:“你猜幕后黑手是谁?”
    东淑心里其实有个猜测,但委实太骇人了,却无法出口,看萧宪这样的神色,便问:“是、是谁?”
    萧宪靠近了,低低地说了两个字,却跟东淑心里那个答案不谋而合。
    她心头一震,喃喃道:“果然、是他。”
    萧宪忙问:“怎么你早知道是他?”
    东淑迎着他疑惑的眼神,便一笑道:“不是,只不过凡事总要有个因果,就算不知道因,那看果也就够了。先帝遇刺谁得益最大?自然是那位了,而且在先帝遇刺之前,曾一度有传言,竟说是皇太后当时属意的是当时的三殿下,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坐不住也是可想而知的。”
    说到这里,东淑心里突然掠过一幕场景:事发的那天,她本来是跟萧宪在宫外闲逛的,无意中在酒楼遇到李衾送别兵部的人,正在那时候忽然间宫内传召。
    当时萧宪说要先送她回府,李衾主动要求相送,却给萧宪不由分说的拒绝。东淑对于李衾自然是非常熟知的,隐隐察觉他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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