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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淑惊愕,萧宪骂他也就罢了,毕竟是家常便饭。怎么说在李持酒手里吃亏呢?当下那不悦之意早已飞了,只忙扭头问:“什么吃亏?又怎么了?”
    李衾本是不肯提这事的,但是这会儿想安抚东淑,也顾不得了,因回手指着自己的额头道:“你看不出来吗?这里还有些淤青呢,都是那位弄的。”
    东淑先前虽瞧着有些不妥,但以为是帐内光线昏暗所致,此刻听了,忙凑近细看,果然见有些青紫之色。
    她又是吃惊又是心疼,忙问:“是怎么了?伤的厉害?叫大夫看过没有?”又想起他说在李持酒手上吃亏,又惊呆地:“你说……难道是皇上动的手?”
    本来李衾也没吃亏,可这会儿示弱却也不是坏事,于是点头说道:“要不是萧宪在旁边,还比这个更狠呢。”
    “他、他明明在宫内……”才说了这句又想起来,李持酒那个人横行不羁的,天下何处去不得,于是又道:“他为什么这样?”
    李衾看到她脸上流露惊怒之色,便笑道:“夫人要替我出头吗?”
    东淑虽知道这句是调笑,可是看李衾头都差点儿打破了,便生气地说道:“我当然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凭什么他竟……”
    李衾握住她的小手:“不碍事的。也不用特去找他,只要知道你心里关心我就行了。”
    东淑愣怔:“你……”
    李衾才道:“淑儿,你看,这次跟上回不一样对吗?我好好的回来了,而你、也有了身孕。所以不要再多心多想,以后咱们只好好的过日子,你说呢?”
    不知不觉中,东淑已经靠在他的肩头,这几句话说的她心里暖洋洋的:“嗯。”
    李衾看着她的眉眼,目光下移,又道:“辛苦吗?”
    “嗯?”东淑本不解,看一眼他的眼神,才道:“正赶上那时候焦头烂额的,差点大意了,头三个月也没怎么犯毛病。”
    李衾笑道:“可见这必然是个乖孩子,知道心疼娘亲,所以不肯折腾你。”
    东淑听了这句越发的心花怒放:“是吗?”
    李衾见她面露笑容,知道是安抚好了,便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亲,道:“当然。”
    这一夜,两个人说了半宿的话,李衾想起那燕窝,就又叫了甘棠进来,硬是让东淑又喝了一碗,这才拥着她睡去。
    次日天不亮,李衾便起身了,正如东淑昨晚赌气说的,他的确一摊子的事情在等着,朝廷上,兵部,还有家里……当然,家里的事情暂时可以撂下给李绶等处理罢了。
    于是到前头略站了站,就先行出府去了。
    李衾去后,东淑醒来洗漱过,金鱼进来说道:“少奶奶,三爷的东西我跟林泉带了回来,要放在哪里?”
    东淑回头问道:“有些什么东西?”
    之前李衾因听说了府内李珣出事,便先匆匆回来了,并没有带别的。
    金鱼跟林泉慢了一步,今日才赶了回来,便把他的随身物件等都送了过来。
    “是三爷平日里用的文房四宝等物,还有些来往信札,还有他的佩剑。”金鱼回答。
    东淑听了有这些东西,别的倒也罢了,信札之类的却不敢乱放,若是有什么机密,或者给不相干的人翻碰了之类便大不妥。
    于是就见金鱼搬进来,先放在靠墙边的花梨木桌上。
    等金鱼安排妥当去了,外头袁南风突然来了。
    袁少奶奶从外头走进来,打量着东淑,道:“本来以为今儿三爷回去府内接呢,你怎么赶着就回来了?”
    东淑道:“原本昨儿该早早的回府,只是身上有些不妥当,所以才迟了的。”
    袁南风道:“怎么不妥?可都好吗?”
    “多谢大嫂子关心,没什么大碍。”
    说着东淑请她落座,袁南风道:“我立刻还要去二房那里照应,二太太嘱咐我叫我帮看着呢,可我这身子也不争气,只是勉强罢了,我是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的,你又有身孕,去不得这些地方,就只在这屋子里别出去,也算是尽了心就是了。”
    见东淑答应,袁南风起身,要走时候忽然道:“对了,你可知道二爷是怎么去了的?”
    东淑道:“不是说急病而亡的吗?”
    袁南风仔细看着她的脸,她的神情非常的淡然,好像李珣的死对她而言丝毫波澜也没有。
    越看,袁少奶奶越觉着心头一阵凉意,便道:“说来也奇怪,当初三爷的原配,就是萧东淑也是‘急病而亡’,可你必然听说了……事实不是那么简单,没想到她去了那么久,突然间二爷也一个‘急病’,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别的……”
    “大嫂子指的是什么别的?”东淑依旧波澜不惊地问。
    袁南风瞧着她淡定的眉眼,竟觉着这本来清丽如芙蓉出水的容颜透着几分嗖然寒意,她的唇动了几次,却说不出来,终于只道:“没什么,是我胡思乱想罢了。”说完之后袁少奶奶一点头,再也不敢多看东淑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东淑见袁南风去了,想了一会儿她方才的言语举止,微微一笑:这是做贼心虚了吗?
    转身才要入内,突然看到桌上放着的李衾的东西,她不由自主走过去,先瞧了瞧他那把佩剑,手指碰过去,冷冰冰沉甸甸的,隐隐带着煞似的,却不愿碰。
    旁边另有一个紫檀木匣子,东淑盯着瞧了半晌,见并没上锁,便抬手打开,原来是砚台,毛笔,镇纸等物。
    她看了片刻合上,又扫了眼旁边那个,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小心地打开看了眼。
    这里头半匣子厚厚的,冷眼一瞥果然是些来往的信札。
    东淑因知道李衾公务要紧,不敢多看。
    才要将匣子合上,谁知目光所及,却见那信封上并无任何的落款或者题字,只孤零零地写着个日期,竟像是一封无处可寄或者没来得及送出的信。
    东淑手一停,思忖片刻,向内拨了一拨,慢慢地整个人都僵住了,原来里头的每一封信都没有任何的落款以及收信人的名讳等,但日期却都是不同的,看来足有几十近百封信。
    东淑的心噗噗乱跳,此刻她已经看清楚了,那些日期……
    赫然都是李衾在南边时候的。
    这日直到晚间,李衾才又回来。
    李衾今日非常忙碌,一则处理兵部的许多杂乱事情,忙的中饭都没有吃,另外就是宫内也有一件大事。
    原来这位皇帝陛下竟异想天开,要“御驾亲征”,自己往北关。
    此话一出,顿时轰动,朝臣们也不能赞同,纷纷地进言劝阻。
    很快后宫中也知道了,皇太后亲自到了武德殿规劝拦阻。
    李衾忙的如陀螺一般,半夜回府,才出轿子,林泉迎上来低低道:“三爷,三爷交代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李衾示意他噤声,当即先就近去了小书房里,将门关了后才道:“说罢。”
    林泉站在桌边儿,微微躬身道:“二房里的那个新姨娘,事发后就给二奶奶命人带丫鬟一起捆了放在了柴房里,预备着打一顿卖了,之前我去了一趟,那新姨娘看着倒没什么可疑的,可据我打听,当初她出现京城,只在二爷去过的那个酒楼卖过唱,竟像是专门向着二爷去的,而且户籍也有问题,小人已经派了人前往陕南打听,不日就有消息。”
    原来林泉察觉不对,便又逼问了那新姨娘一阵子,那女子却并未招认什么,林泉威胁要去之前她说的籍贯调查,她才流露几分慌张之色。
    林泉说完后,试探道:“三爷,这莫非是有人故意针对咱们府?甚至是专门要害二爷的?可京城内又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呢?”
    李衾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想了会儿,便缓步出了书房。
    先去前头灵堂里给李珣上了香,听丫鬟说二奶奶伤心过度,已经病倒了。
    出门后才要回房,有小丫头提着灯笼走来,道:“三爷,大奶奶那边有请。”
    李衾道:“什么事?”
    小丫头道:“大奶奶说是有关二爷的话,请三爷过去商议。”
    李衾听了这句,便随着那丫头到了长房之中。
    入内,果然见袁南风一身素服,端然坐在桌子边上,拧着眉仿佛出神。
    听到动静她才抬眸,目光在李衾面上转了两转,便吩咐丫头:“先出去吧。”
    屏退众人,袁南风才道:“三爷,我有一句唐突的话想请教。若说错了希望三爷别怪罪。”
    李衾道:“大嫂子请说。”
    袁南风盯着他的眼睛,一眼不眨地,道:“三爷为什么会娶江雪?”
    李衾皱皱眉,并不回答。
    袁南风却不以为意,看着他继续说道:“我曾说过三爷绝不是会被表面色相所迷的人,所以请恕我大胆,你娶她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就是萧……”
    李衾本来有些不耐烦的,猛地听到这里,眉峰便悄然一动。
    这个稍纵即逝的神情没有逃过袁南风的眼睛,她的脊梁逐渐地僵直了:“这……是真的?”
    就算她知道了,李衾却也不怕,但总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当下垂眸淡淡道:“大嫂子在说什么,我竟不懂。”
    袁南风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自言自语般颤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太蹊跷了,我起初还以为是报应,现在想想都是她的设计,她唆使二奶奶针对我不说,还害我差点儿在体仁阁给皇上……还有这次二爷暴毙身亡,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自然也是她!因为她知道我跟二爷都是害过她的人……所以她才来报仇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我跟二爷接二连三的就遭了报应!”
    李衾听她喃喃地仿佛半是癫狂,可说的这些话,却实在是叫人惊心!
    他的脸色也一点点变了:“你……”才说了一个字,却又双唇紧闭。
    袁南风却猛然一震,又抬头看向李衾:“她真的就是萧东淑对吗?所以你才会不顾一切娶她,可是她、她害死了二爷,还差点儿害了我……虽然是我们对不住她在先,但我们当初也是为了三爷为了李府,她、她实在是太狠毒了!”
    袁南风半是带怒半是害怕、语无伦次地说到这里,李衾才喝道:“行了!”
    他站起身来,双眼沉静地望着袁南风:“大嫂子许是受惊过度又加操劳,所以才神智不属了吧,过去的事情早过去了,不必重又牵扯起来!而且冥冥中自有因果,既然知道是因果循环,那认罪认命就是!又何必强赖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大嫂子,请你以后务必要谨言慎行,我不想有人胡乱编排我的夫人,倘若给我听见什么风声,我是饶恕不得的,不管那人是谁。”
    李衾从长房内拂袖出门,回到自己房中。
    甘棠忐忑地迎了他,却并不进内。李衾自个儿进了门,却见东淑坐在圆桌旁边,桌上却放着一个紫檀木匣子。
    李衾一看这匣子,便明白她已经瞧过里头的东西了。
    于是他走上前道:“你有孕在身,怎么只在这里干坐着?累不累?”
    东淑看着那木匣子:“这里的东西,都是写给我的?”
    李衾将那匣子打开,拈了一封信出来,看了眼,重又放下。
    东淑道:“既然写了,怎么也不发回来给我看。”
    这才说道:“都是些无趣的话,没什么可看的。”
    这里头每一封信,的确都是李衾亲笔所写,是他在战事以及公务的间隙,所写出来的只言片语。
    写得时候满心涌动,想要快些让她知道,可转念一想却又觉着这些东西有些难为情,还是烧了了事。
    可到底没有烧掉,只是扔在匣子里,日积月累,竟弄了这么许多。
    东淑说着,拿了两封信出来,打开其中一封,写的是:“向晚之际登城,城外有叛军旌旗,突然想到北关巡边,心头不安,希望淑儿无恙,天地共佑。”
    东淑放下这封,打开另一封,却写的是:“今日巡城,有旧俘被杀,遗落幼童一名,烂漫可爱,感慨之余突发奇想,兴许将来也跟淑儿育女生男,共享天伦,一世之愿足以。”
    李衾听她念着,走到窗户边上,眼神沉沉的仿佛在听,又好像不敢听。
    东淑看着匣子里厚厚的那一叠书信,终于低声说道:“你但凡把你的心事明白告诉我一些,我也不至于为了你时不时地悬着这颗心。”
    李衾听到这里才缓缓地回过身来,他看着东淑,此刻心中却想起袁南风方才的那些话。
    终于他走到东淑身旁,慢慢地拥着她道:“这些话如此肉麻,怎么说得出口,你看看就是了,找个时候烧了它,别叫人看见,坏了我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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