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菡却不急不躁:“太后娘娘您历来熟知礼法,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糊涂了。我如今仍是皇帝亲封的贵妃,有金册在手,玉牒为证,岂容一个不知受了何人指使的刁奴任意污蔑,便是民人要上金銮殿告官,尚且要滚过九九八十一颗钉针的砧板,怎么到了咱们紫禁城里,反倒可以信口开河凭白诬了一宫主位的清白。您若还顾及着皇家体面尊严,就先将这刁奴仗八十,再来与我分说。”
那孟妈妈一听要挨打,哪里还肯坐以待毙,赶忙连滚带爬上前去捉太后的袍裙,“您老人家要给我做主啊,我听您的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您不能不管我啊。”
太后听她说的不像话,轻咳两声,一旁的素兰上前两个巴掌打到孟妈妈高耸的颧下“休得胡言乱语,还不闭嘴。”
太后也适时发话:“你当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这几十板子打下去,她命都没了,还哪有办法指认你的罪责?你勿要扰乱视听。”
姝菡在一旁冷笑:“这板子,您不愿打,那您不妨再来分说分说,以贵妃之尊,若是有行差踏错之疑,该由何人主审,何司定罪?”
“怎么?嫌我这个太后没有资格审你?你以为,你到了宗人府,就会捞到什么便宜不成?实话告诉你,如今既有了人证,便不容你继续抵赖。”“来人,扒了这冒名顶替的贱妇的贵妃冠戴袍服,让她跪着受审。”
十万火急之时,门外终于传来一声怒喝,却有如天籁。
“我老婆子还没死呢,我看哪个敢动我的菡儿。”
第125章 【亡】
“皇额娘怎么亲自过来了?”太后一边从正位罗汉床上站起, 一边往前迎。
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恨她来的不是时候, 也不知道是哪个走漏了风声?
“哼, 我再不来,太后怕是要在你这慈宁宫里对当朝贵妃动了私刑了。”
太后扶着太皇太后坐到主位,只在下首椅子上坐了, 板着脸陈词:“我知皇额娘近来头风愈发严重, 所以不敢惊动。您来的匆忙,大概还不知宫里闹出了一件大事,正关乎我们贵妃的身世, 我从严治宫,也是为了肃清后宫风气, 严明祖宗礼法,还望您不要插手, 以免失了偏颇让人诟病。”
太皇太后见太后态度强势, 也不多说,只将桌上的玉骨盖碗一扫落地。
“放肆。你丈量着亲生儿子做了皇帝,便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不是?好, 好的很,那我今日就真要逞一次威风,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礼仪尊卑、皇家宗法。”“来人,去请十二宗老和军机处列为阁老进宫,就说我有大事要宣布, 事关先帝遗诏。”
太后心下不解,但也唬了一跳,请宗老,还什么先帝遗诏?
虽不明细情,太后还是赶忙软下语气:“皇额娘息怒,您误会了我的一番好意,您多年不理后宫琐事,我便一时没想着头一个向您通报,确是我的不是。但您也瞧见了,今日堂下跪着的民妇已经举证,咱们这位贵妃娘娘,竟是冒名顶替的主儿,这等大事,如何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您历来宽和慈爱,这种打罚惩戒的事,还是我来吧。”
“你是大理寺的寺卿,还是阎罗殿的判官?只听了一个不知来历的贱民的一面之词,就要当堂定了敕封贵妃的罪?我看你这是别有用心。”
“皇额娘既信不过我,那也无妨,那就将贵妃和这证人一同交给大理寺、宗人府、刑部三个衙门一同会审,这您总该同意了吧?”
“三堂会审确也公道,不过你别忘了,皇帝他正在外面平乱,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稳定军心,万一皇帝他在前线听到风闻,影响了战事,这责任,你负得起吗?”
“我来亲审您不同意,交给有司您又怕丑闻外传,那依您的意思,这等大案,竟是过问不得了?”
太皇太后面有难色,总归舍不得让姝菡吃苦,一时也没有良策。
姝菡却在这时主动站出。
“臣妾也不敢让老祖宗和太后娘娘为难,总归我也想洗刷自己的冤屈,不若将此事,交给咱们万岁爷亲审。”
太皇太后听完点点头,他自己的家事,他自己问去,这办法我觉得甚好。
太后显然意见相悖:“皇帝领兵在外,归期未定,总不能一直拖延下去。”“而且,如今后宫的大权悉数都在贵妃手中掌握,万一她此间做出什么有损皇家体面之事,谁又能负得起责任?”
太皇太后从容起身,打量着太后:“你原来是因着这个才和我的菡儿过不去,这后宫大权,原本就该交给她们小辈,你一个长者,不想着颐养天年,整天还想着勾心斗角、独揽大权,实在不知所谓。”
太后赶紧辩驳:“我也是为了咱们皇帝好,他这几个妃子里,就没一个成器的,我这个做额娘的不多帮衬些,又有哪个肯尽心?”
“你也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今日这事,既然惊动了我,我便要管到底。贵妃如今还是贵妃,仅凭一个贱民诬告不足为证,且应由皇帝亲自定夺,为显公允,即日起,贵妃便幽禁在寿康宫不得出殿门一步,有我老婆子看管,你总不会担心她生事或逃逸了去吧?”
太后想了想,只要能把海佳氏手中权柄索要回来,其他的事都可以等,总归皇帝知道了实情,也一定不会再容忍她的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