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搭了脉摸着胡子想了一会,最后只说李辰云是身子疲乏加上急火攻心,开个方子喝几贴药就好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亥时,李辰云真的醒了,不过压抑在她心头的悲伤也算是决了堤,钿竹看着李辰云抹眼泪的样子,虽不知道她叽里咕噜地究竟说了啥,可也是万分心疼的。
哭了一顿的李辰云总算舒服了,而后便乖乖喝了药,张太医开的药方有安眠的功效,没过一会就睡了过去,钿竹替她掖了掖被子便道外间候着了,于是这一觉愣是睡到了现在。
钿竹放下帐子赶紧出门去太医院了,等到她回来时,李辰云已经醒了,而孙嬷嬷正坐在床边喂她吃稀饭。
“钿竹,你回来了。”李辰云见人进来赶紧打了声招呼。
钿竹走到她跟前,“公主,身子爽利了些吗?”
李辰云朝她笑了笑,一旁的孙嬷嬷道:“钿竹,你先去将药煎了,等到公主吃完了粥就能喝药了。”
“是。”
见人出去,李辰云赶紧将嘴里的蕺菜咽下,叮嘱了一句,“钿竹,煎药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烫着手了。”
钿竹笑着答应,快步去了隔壁煎药房。
药很快就煎好了,李辰云一口气不带喘地喝了下去,孙嬷嬷看着她小脸紧皱的模样,赶紧塞了个甜杏脯,“公主,您有什么想吃的吗?一会老奴得去趟私膳坊,顺道带来。”
李辰云琢磨了一会,忽的想起昨日在廊桥上看到的牛心柿,于是赶紧凑到孙嬷嬷耳边,“嬷嬷,本宫想吃柿子了。”
这个时节正事吃柿子的好时候,私膳坊每年都会进好几筐来,李辰云虽不受宠,但分还是能分到几个的,孙嬷嬷温柔地将她嘴角的药渍擦去,“好,老奴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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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拿着空碗回到煎药房,钿竹看着她像是要出门的架势便了句,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要帮李辰云去拿柿子。
私膳坊距离这宸佑宫距离不近,钿竹想着孙嬷嬷年纪大便自告奋勇替她跑一趟,不过这一去却只拿了两个橘子回来。
“嬷嬷,私膳坊说今年进贡来的柿子只有一筐,王上赐给王后还有二公主就都没了,锦儿就给了我俩橘子。”
孙嬷嬷脸色微变,这种事儿虽并不是第一次,可如今李辰云也算是“大病初愈”,怎么好让她失望呢?
“嬷嬷,这可如何是好啊?”
可这话才出口却被孙嬷嬷制止了,“小声些,公主睡了,一会我再去私膳坊看看。”
钿竹点了点头,可就在这时,寝殿里头突然传来了李辰云的声音。
“钿竹,帮本宫拿个橘子来。”
站在外头的钿竹和孙嬷嬷对视了一眼,便拿着橘子快步走了进去。
“公主,您别急,老奴现在就去私膳坊。”
“嬷嬷,别去了,本宫不吃。”李辰云伸手接过钿竹剥好的橘子,摇了摇头继续说,“本宫吃橘子就好,嗯,这橘子真甜,嬷嬷别去了,本宫身子才好,吃那些性热的东西也不合适。”
李辰云不想让她们担心,可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这话究竟说服了谁。
这一夜注定难眠了,李辰云闭着眼睛将发烦心事一桩桩一件件地“收拾”好,可正当睡意渐来时,她却突然想起了昨日在鹤岭宫那颗柿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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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鹤岭宫大门紧闭,看上去和往常无异,可漆黑的寝殿里却独留两个人影。
赵瑾衡沉默地坐在窗边,那双失了傲气的凤眼正盯着院子里的柿子树,一动不动。
一阵凉薄的秋风沿着窗框袭来,王平上前忙关了窗子仍是担心不已。
一整天了也没见赵瑾衡说过一句话,再这么下去还不给人憋出毛病了。
“王爷,奴才给您寻些瓜子来解解闷吧。”王平从小看着他长大,自然是了解,赵瑾衡这人没什么爱好,除了爱惦记他哥赵瑾诚的皇位,那便是剥瓜子。
赵瑾衡眼神微动,只低头冷笑了一声,“如今,本王不过是个阶下囚,哪里还有解闷的资格。”
语气低沉宛如一潭死水,王平忙安慰道:“王爷,您永远都是萧桓王,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切还是有希望的。”
赵瑾衡嗤笑了一声,脸上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可他自是比谁都清楚,所谓的“青山”,早就被赵瑾诚烧了个精光,当然点火的还有沈峥。
“行了,快去吧,本王等你回来。”
赵瑾衡不想点破,只朝着王平挥了挥手,腕上的锁链趁机发出了轻微的摩挲。
王平听这略微缓和的语气多少宽了心,转身便离开了寝殿。
直到“嘎吱”的关门声响起,赵瑾衡眼中的郁色却更加浓烈了。
这厢的李辰云从狗洞里钻出来便直奔着柿子树去,原本她是想将钿竹一起叫上的,不过见她睡眼惺忪地坐在地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正当她走到柿子树下的时候,只听得一阵开门声从寝殿传来,吓得李辰云直接往树下一躲,也得亏这颗柿子树树根粗壮,正好挡住了她消瘦的身形。
李辰云躲在树下抱着膝盖庆幸自己反应快,鹤岭宫常年无人居住,偶有宫人来打扫,这个点虽有些晚倒也不稀奇。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辰云探头看去,只见黑漆漆的寝殿大门紧闭这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一阵开门声又响了起来。
怎么还有人,大半夜的不点灯这是要吓唬谁呀。
李辰云拢着衣裙又蹲了回去,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缓慢而又拖沓的脚步声却是越走越近了。
完了,她肯定被发现了,李辰云绝望地咽了咽口水,后悔不该将钿竹落下。
赵瑾衡从寝殿里走出来,手中还搬了根红木椅子,院中的柿子树枝干粗壮适合上吊,他惦记一整天了,趁着王平不在倒是免了不少麻烦。
风吹得叶子沙沙响,赵瑾衡走到树下一门心思想着死,自是没有发现后头竟还躲了个人。
李辰云小心地转过头沿着树干边缘看去,只见在这凉薄的月色下,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正衣袂飘飘地站树下。
萧郎陌路,面如冠玉,她从没见过这般俊朗的男子,看着看着只觉得耳朵都热了,不过心中的疑问也是不曾减少,这人究竟是谁呢?为何会出现在鹤岭宫里?为何手上还栓了根锁链啊?
虽是满肚子疑问,可李辰云还是盯着他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
没过一会,只听得一声叹息,这人像是做了个极其艰难的决定,长腿一伸直接踩上脚边的木凳,紧接着一把抽下腰带,伸手往树上挂。
这人,难不成,想自尽?
李辰云被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吓得不轻,慌张又害怕之下却依然记得人命关天的道理,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赵瑾衡面前。
“你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不妨说出来,可千万别做傻事呀!”
赵瑾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好在手里还拉着腰带不至于让他从木凳上摔下来,偏偏这个时候一朵乌云将月光笼罩,漆黑的夜色下他看不清李辰云的脸,不过,听着声音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宫女多管闲事。
薄唇轻启,悠悠地吐出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哟,脾气还不小。
李辰云尴尬地张了张嘴,可这事儿还偏偏与她有关了,不说别的,要是真这棵树上吊死了,那她今天不就白来了,更何况后再吃柿子不得膈应得紧。
不过这话她说不出口,于是只好支支吾吾地道:“可是。。。可是。。。”
赵瑾衡白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仍继续,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腰带打了个结,抬头将脖子直直往上吊,李辰云一看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忙上前抱住他的腿嘴里喃喃道:“好死不如赖活
着,人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儿啊,你赶紧下来吧!”
被她这么一拉,赵瑾衡是彻底窝了火,从前赵瑾诚踩在他头上,后来嘛沈峥又临门来了一脚,如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宫女也敢阻拦他?谋权篡位不简单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连死都这么难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呵斥,原本悄然无声的黑夜却突然狂风乱做了起来,随后一声“噼里啪啦”的巨响,紧接着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竟不偏不倚地沿着赵瑾衡手腕上的玄铁锁链直直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李辰云还没来不及呼救便和站在木凳上的男子一起摔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扑倒在这人怀里,可一阵奇怪的天旋地转后,她却意外变成了垫背的那个,而之后的事儿便再也没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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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