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大约是因为我老了,我尽力一搏,既然失败了…或许是应该如此。”
楚凌眨了眨眼睛,“师父不像是相信命运的人。”
拓跋兴业不再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如果君无欢活不下来,以后整个天启的担子就要押在你的身上了。你确定,你能但得起来么?”楚凌摇头道:“师父,就算君无欢真的……以后天启也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你看……”楚凌指了指下方的道路尽头,韩天宁坐在马背上年轻的脸上带着蓬勃的生气。他正扭头眺望着身后汝城的方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坚定和豪气,仿佛是在说:我们还会回来的。
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冯铮,余泛舟,云煦,黄靖轩,上官允儒等人,他们并没有回头,笔挺的背影在阳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圈。甚至包括哪些普通士兵和百姓,他们脸上也没有什么失落和悲伤的神色,而是对回家的渴望和未来的欢喜。
拓跋兴业良久不语,那一瞬间他仿佛变得跟苍老了几分。仔细回想,拓跋兴业甚至记不起来这些年貊族人还有那些出类拔萃的年轻将领。貊族军中的将领仿佛还是二十年前那些,但是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渐渐的老了,死了。而天启人却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天启人了,他们更年轻,也更有生机更有野心。
微微闭眼,拓跋兴业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楚凌自然察觉到了拓跋兴业身上一刹那间迸发的杀气,但她并没有任何动作,依然平静地站在拓跋兴业身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片刻后,拓跋兴业身上的杀气渐渐地收了回去,那一刻…楚凌甚至觉得她都察觉不到拓跋兴业是个身怀武功的绝顶高手。他仿佛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老者,除了高大挺拔的身形看不出来丝毫的独特,往日里那种迫人的气势也消失无踪了。
楚凌道:“恭喜师父。”
拓跋兴业回头看着他,目光显得越发深邃悠远,“明日我便会出关,想必今天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楚凌轻咬了一下唇角,“多谢师父教导,曲笙不孝,让师父为难了。”
拓跋兴业摇摇头,笑道:“能收神佑公主为徒,也堪慰平生了。去吧,你我师徒缘尽,以后不必再见。”说罢,拓跋兴业转身往北边的小路走去。这一次他并没有用轻功,而是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往前走去。就仿佛一个最寻常的旅者。
“徒儿拜别师父。”楚凌垂首,单膝跪下低声道。
拓跋兴业没有回头,只是随意的摆了一下手渐行渐远。
“金戈铁马众生残,冰河踏裂血成渊。霸业雄图转瞬空,一梦醒来二十年……笙儿,好自为之。”拓跋兴业的声音隐隐传入了楚凌的耳中,前方的人影却越走越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楚凌站起身来,望着拓跋兴业消失的方向轻轻吐出了一口。
“他很厉害。”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南宫御月突然开口道。
楚凌转身看着他,南宫御月一袭白衣神色冷峻,仿佛这几年的变迁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他依然是当年上京皇城中那个让人一见惊艳的南宫国师。楚凌看着他微微挑眉,南宫御月皱眉道:“他方才如果要杀你,你绝对躲不掉。”
楚凌点头,笑道:“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如果拓跋兴业真的想要杀她的话,她绝对躲不掉。在那一个瞬间,拓跋兴业仿佛变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的人,但正是这样的丝毫不露痕迹才显得越发的可怕。也就是说,拓跋兴业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一个她们这些在红尘中打滚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达到的境界。
正是因为知道躲不掉,所以不必再躲,因为那毫无意义。
“南宫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楚凌问道。天启和北晋暂时停战,很快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她也要离开这里了。如今云老头和君无欢都不在,南宫御月还刚刚帮了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问一句。
南宫御月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该走了。”
说罢,转身飘然而去,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些年他对楚凌的纠缠。
不远处的傅冷朝着楚凌恭敬地拱了拱手,带着人也跟了上去。如今白塔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但是这些人却依然还是跟着南宫御月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无论南宫御月对他们是什么态度,楚凌觉得能够让这些人忠心不改的一路追随,南宫御月也不算完全失败吧?
在那几个人影中,楚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宛如。
杨宛如比起从前显得消瘦了不少,甚至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肃杀之色。但回头望向楚凌的眼神却显得平静了许多,她回头看了看楚凌走在了最后,但是却还是选择了跟上去。有些人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不会再回头了,无论这条路是对是错。
望着南宫御月一行人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楚凌淡淡地勾唇一下。看看身边,又有些无奈。到了最后,她竟然才变成了独身一人么?
“公主。”前方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恭敬地道:“启禀公主,百里轻鸿挟持拓跋明珠往西北而去。”
楚凌微微挑眉,“西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