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忽然扔了拐杖,如泼皮老妪般一屁股墩在地上,放声大哭:“钟权你这杀千刀的,你把我宝贝孙儿还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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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吹着,锣鼓敲着,迎亲队伍在街上热闹了好一阵子。
游街过后,钟权发了红包,遣散了众人,带着苏宝贝就这么出了城。一路轻装上阵,行了数十里路程,到了中午,队伍在一家驿站旁边停下休息。
钟权这会儿身上还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呢,简直意气风发极了,他脸上带笑,逢人跟他说句吉祥话,他就给人发个红包。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折腾大半天也差不多了,钟权进了驿站,在驿丞那出示文书后,从驿站里走了出来,径自去掀开车帘,要叫苏宝贝下马车吃饭。
等他掀开车帘,整个人都愕然了,车厢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钟权:???
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叫他,他钻出车,旁边马厩里有人朝他吆喝道:“新郎官,你家新娘子逃婚啦!”
钟权朝着那人指给他的方向一看,远远的那个骑着他的马飞快离开的大红背影不是苏宝贝,还能是谁?
“苏宝贝,给我停下!”当下他也顾不得道谢,匆忙在马厩里牵了匹马,飞身跃至鞍上,脚上用力夹住马腹,挥鞭策马,朝着那抹红云追去!
钟权万万没想到,苏家老太太到这会儿还能坑他一把。
他以为苏宝贝是神智清醒上的马车,那么当时他在外头说话时,苏宝贝自然就知道迎亲的人就是他。然而他根本就不知道的是,其实苏宝贝是捆着双手,被人打晕了带到车上的。
等苏宝贝醒过来时,迎亲队伍正在游街呢,他自己被绑着手躺在马车里,外头一阵敲锣打鼓,声音吵得脑袋又是一阵晕眩。
幸而他还记起来自己要做什么,匆忙检查了身上一遍,发现自己外衣被换成了嫁衣,头发被重新梳洗过一遍,脸上的面具也被撕掉了,还抹了一层薄薄的粉,鞋子倒是没有动过他的,想是太过匆忙,没来得及照顾到这些细节。
那柄小刀就放在他鞋底,苏宝贝轻易就摸了出来,不过片刻,他就把手上的绳子割开了。
松了身上绳子,苏宝贝的心情也稍稍安稳了一点,他紧握着手里小刀,听着外头嘈杂的唢呐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冲出去并不是很好的主意,他顶着个流犯的身份,真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跟人硬来没有一点赢面。
那就等周强单独跟他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跟他说清楚明白自己已经是个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了,那周强若是个明事理的人,就不会再要娶自己。
若那周强真的吃了秤砣似得铁了心要将这门亲事进行到底,那就只能出此下策了——苏宝贝用袖子擦了擦手中小刀,深沉地思考,是先捅他一刀再抢了马而去,还是把他当人质抢了一起跑路呢?
等到他在脑海里制定了十数个逃跑计划后,迎亲队伍也终于出了城。周围安静下来,苏宝贝也渐渐能听清楚外头的声音了。
他听到那周强的声音,心里一咯噔,疑惑道,怎么跟钟权那么像?
苏宝贝偷偷打开车帘,瞧了一眼前面那个骑马的。这一瞧不得了,把苏宝贝整个人都吓到了。
此时他心里犹如吃了一万个李子般酸爽,这这这,这不是钟权吗?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狠狠地盯了着那背影一看再看,没错了,化成灰他都认得,那就是钟权!
所以这个周强就是钟权故意搞出来忽悠他奶奶他娘的?
可钟权为什么要这么搞啊,是为了让他吃点苦头,看清家里人的嘴脸?
苏宝贝想了想,心里不禁一阵苦涩,还真有可能是为了这个,他从没有像这几天那样,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家里那帮亲人的关怀是多么虚伪势利。
此刻若再问他以后要不要再回京城见这些人,他的回答是,这辈子都不想了。
他想通钟权的用意后,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受,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又回想起那天在聚福楼里的一幕幕,简直要气炸了,好你个钟权,知道我读书少,就拿着我可劲儿欺负是吧!
等等,那天他可是戴着苏重生的面具去会钟权的……
那天他戴着面具去会钟权!!!
原来钟权早就知道他是苏重生了,钟权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进酒关的时候,还是隋城的时候?娘耶,他早就怀疑那时候钟权的态度不正常了!
可他知道自己是苏宝贝了,为啥不早点认自己啊?
苏宝贝一个哆嗦,忽然想到钟权那晚酒后吐出的真言,难道他准备借结亲这件事,光明正大、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绑回去关一辈子???
想到这,苏宝贝整个人都要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