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阵爆竹声中,乾政宫内,白音道:“皇上,时辰到了,年宴要开始了。”
“还早,等朕批完这些。”程奕信并未抬眸。
“贵妃娘娘该等急了。”白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往常这种宴会,皇上总是去月清殿接上文贵妃一同去的。
程奕信有些不耐烦,道:“让她自己一个人先去!”他正在批边关传来的奏折,“她爹没完没了地讨要军饷,怕不是中饱了他的私囊。”
白音没有答话,只是向门旁的太监眨眼示意,让其通知文贵妃一声。
他侍奉过两代君主,能够拥有现在这个地位,全凭他的三不原则:不妄谈国事;不接受贿赂;不对主子的命令心存怀疑。
程奕信手中的朱笔时不时地在奏折上圈圈画画,末了,在结尾处写上大大的“驳”字,收笔时加大了力道,那一笔显得格外粗壮。
他沾了沾红墨,看着白音刚呈上的奏折,问:“皇后到了吗?”
“皇后娘娘一早就到了,听说是在闷声吃东西。”白音在宫中这么多年,察言阅色的本领自然是不弱的,他能明显感觉到皇上对皇后上心了不少。
前些日子皇上特地抽出了半天的时间,原本以为他是要休养身体,没想到最后去了皇后的广安宫,还不让人跟着。机敏如白音,早就看透了一切。
听到白音的回话,程奕信脸上神情未变,只是在眼底多了份淡淡的笑意,还带了些许宠溺。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紧张或是一无聊便是闷头吃东西,两颊微微鼓起,眨巴着大眼,像是只仓鼠,机灵可爱。
心情愉悦后,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不少,没过多久,那一叠奏折便全部批完。
“走吧!”她还在等着自己。
见程奕信起了身,站在后头的宫女立即为他披上狐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赴宴。
可等他到了华宴堂,入眼的景象,却与程奕信心中想象的那幅美好画面大相径庭。
舒锦芸正面露凶光地瞧着台下某个角落的一群妃嫔,具体姓甚名谁,他也不太清楚,他甚至不记得是否见过她们。
程奕信一来,全场霎时安静,鸦雀无声,尤其是那群妃嫔,显得异常慌乱,头埋得比常人更低。
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那个角落,未曾理会,径直上了高台,站在了舒锦芸的身边。这次,他们两个人之前再没有其他人了。
舒锦芸也有些慌张,端起的袖口露出一小截玉箸,她藏这个作甚?程奕信虽心中疑惑,但并未问出口。
待他坐定,众人在齐齐坐下,向他投来或是倾慕,或是闺怨,亦或是……同情的目光,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皇后为何要这样瞧着朕?”他借着给舒锦芸喂梅花酥的机会,压着声音淡淡问。
舒锦芸早就塞饱了肚子,对他那块梅花酥不是很有食欲,可碍于他的身份,勉为其难地小咬了一口,引来台下的窃窃私语。
她尴尬地笑笑,满口跑火车:“只是觉得您今晚嗯……特别好看,特别是被这里的灯光一照,宛若天人。”
“皇后到现在才发现吗?”程奕信说的很轻很轻,轻得只有舒锦芸能够听见,不过她没有理会,只要他开心就好,毕竟真相很伤人。
今晚算是宫宴,程奕信又膝下无子,来的都是些妃嫔,还有寥寥几个先妃,都是女人,八卦自是特别多。
在程奕信还没来的时候,为了获取关于太后和蔡絮浓勾结的情报,舒锦芸苟着耳朵听着。
原本她是听得津津有味的,直到她听见了关于自己和程奕信的闲言闲语。
就是刚才她狠狠盯着的那三个妃子,她们在争论帝后至今无子,究竟是谁的问题,一个说是皇后的身材太差,让皇上提不起兴趣,而另一个则说是皇上的问题,剩下一个觉得两个都有问题。
最后中间那个以皇上与其他妃嫔也无子嗣为论据,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舒锦芸摇摇头,啧啧,程奕信的一片痴情,在旁人眼中却是无能,真是好惨一男的。
所以,她才会同情地看了一眼程奕信,还被他抓了个现行。
几曲奏罢,宴会已然到了尾声,几杯酒下肚,众人的谈话声愈来愈大,几乎要盖过了奏乐声。
而在这些喧哗声中,舒锦芸发现了一丝异样,在乐团后方的阴暗角落,两个宫女在密谋着什么,在影影绰绰的人影中,她看见了杯影。
“真的要这么做吗?那毕竟是龙体啊!”捧着托盘的宫女问。
“难道你想违反懿旨?”她身旁的宫女将一小包药粉倒入了其中一杯酒中,“这吃不死人的。等一下直接递给时雨就好了,我们两个根本没碰过。”
这时,另一名宫女急急跑了过来,“真是多谢了!”接过了托盘,站在了光影之下,静待鼎钟被敲响。
亥时正,鼎钟响,帝后共饮祭天酒后,这年宴便算圆满完成了,大家各回各宫,各守各的夜。
时雨将祭天酒献上,鎏金的杯身雕刻着各种谷物,象征着五谷丰登,而饮口处,则是一只猫头鹰,猫头鹰在这个朝代是谷神的化身。
“希望明年是个丰年。”程奕信低声道,像是含在喉咙里。说完,他便伸手去想去端那杯祭天酒。
舒锦芸来不及多想,快他一步,从他手下硬生生地抢了过来,端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