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锦芸的心中悸动不已,果然,他不能接受,但总比欺骗好,不然自己何来资格叫她坦诚呢?或许当时那番话,是对自己说的吧?
她自嘲地笑笑,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些许变化。扯动的嘴角转瞬被放下。
愁容满面的她胡思乱想着,以后该如何面对他呢?不过可能连看见他的机会都没了吧?他会不会和别人提起此事?……
一连串的疑问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像是隔了个沧海桑田般,程奕信终于缓缓道:“那她呢?”
虽然不知梦境是否真实,舒锦芸还是犹豫地开口道:“她应该成为了我,富足悠闲,却命不久矣。心脏衰竭却血型特殊,即使有钱也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来替换。”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细若蚊蝇,这是她一直不能释怀的。
尽管自己穿到这本书的时候,原身也时日不多,但终究是人祸,她可以尽人事化解,可自己带给她的却是天灾,非人力可为。
程奕信初次听见“血型”、“换心”,不由吃惊,她究竟是谁?如何会这些近乎残忍的巫术?眉头更加紧蹙,似要皱在一起般,眼中也尽是狠厉。
见他又没了动静,舒锦芸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一眼,心中便又咯噔一下,他好像怒了,但这又是理所当然的。
为了让程奕信安心一点,她小声宽慰道:“只要有合适的心脏源,我父母定会让她做手术的,也会尽可能找最好的医生,确保手术万无一失。”
她说得信誓旦旦,不禁微微前倾了身子,望着程奕信的眼神十分诚恳。
程奕信虽听得一知半解,但好像也宽心稍稍。
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好像从没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可他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陌生人。
晚风渐起,太阳的余晖渐渐退下,寒意袭来,舒锦芸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是她极力忍下,只有发梢微微颤动。
这一幕自然是落入了程奕信的眼。
“来人!”他喊了一声,“扶皇后进屋休息。”
闻令的宫人们蜂拥而上,有人为舒锦芸披上披风,有人抱起榻上的貂皮大袄,有人在搬起美人榻,硬生生在两人中间形成了人肉屏障。
隔着屏障,舒锦芸看见程奕信转身出了广安宫,受了寒的脸上再无血色。
是夜,四下无人时,映儿看着无精打采的舒锦芸,担忧地问:“娘娘下午和皇上是怎么了?”
程奕信离开的时候,神色也不是很好,浑身散发着寒意。整个广安宫的人都看见了,议论纷纷,映儿有些担心。
舒锦芸靠坐在床上,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一些往事。”
熄灯的映儿手一滞,若有所思道:“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不管你是多委屈,多艰难,都过去了,还是不要常提起的好,只会给现在徒增烦恼。”她就是这么做的,她的过去就像一团云雾,虽围绕在她身旁,但别人却从不知晓。
舒锦芸拉过被子,背对着映儿,说:“说过一次,就翻篇了。我累了,就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听她下了逐客令,映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帮她捻好被角,便退下了。
待声响散去,舒锦芸在昏暗中睁开了眼,翻了个身,看着仅剩的桌上一豆暖烛,脑子混沌。
不知何时,她又做了个梦。
梦中,她站在手术室特设的观看间内,而躺在手术台上的,也是自己,或者是另一个舒锦芸。
手术台上的她,脖子以下被拉了帘布,一群医生围着她的胸口忙碌着,她知道他们是为自己的心脏做手术,这么多年,她也做了不少类似手术,每次都治标不治本。
心传来阵阵抽痛,她不忍再看下去,转身离开时,却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父母。
这次竟然惊动了两位二老,看来要不行了,她自嘲地想,他们也算是见到最后一面了。
她的父亲搂着她的母亲,垂下的手紧紧握拳,面上虽满是担忧,却始终透着一股沉着冷静,不愧纵横商场多年。
“夫人,没事的,过了这次芸儿就会好起来的。这么多年,我们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心脏,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什么?找到了?
她在震惊中醒来,桌上的烛油燃尽,四周黑漆漆一片,将她从梦中带来的惊喜吞噬殆尽。
她摸着额头讪笑,哼,为了给自己开脱,连这种梦都做起来了吗?等了十几年都一直没消息,怎么会突然就找到了呢?
这一夜,她失眠到天明。
接下来的十几天内,程奕信好像从她的世界消失般,再没了消息。
舒锦芸虽有些失落,但也深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也怪不得程奕信。
她每天看看书,练练字,锻炼身体,得过且过又是一天。日子好像回到了以前,漫无目的却舒适的生活,连太后和蔡絮浓也没来找过她的麻烦。
转眼,看着春猎的日子愈来愈近,司织房将刚制成的衣裳送了过来。
“娘娘要不先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奴婢们好回去改。”
“不用了,”正在练字的舒锦芸挥挥手,“你们放在桌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