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子屯几个队长商量了一番,倒没有真拉他去吃牢饭的意思,小型的批斗了一顿,赶到工地上去干活了事。社员们讨论这件事,热闹了几天,又叫其他新鲜事代替,终究搁下不再提。
肖缘恢复了每天下工捡柴之后再回家的生活状态,这几天每次上山都没见到何进,她立在小山坡上往下看。对面山上一层一层云朵一样的梯田,线条圆润流畅,金黄的、葱绿的、红褐色的拼接成一副彩色的画,色彩斑斓,大自然的造物之力是最鬼斧神工的画笔。
她默默坐着看,十几年了也没看腻,她喜欢这样平凡朴实,带一点粗糙、香火气得田园景象。许久没人来,肖缘背上柴,沿着上山的小路,慢吞吞的朝家里走。
山脚下有一个牛棚,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破破烂烂许多年没修缮过。前几年从大城市来了一批知识分子,说是来劳教的,当时村里没什么住的地方,就把废弃的牛棚收拾收拾给他们住。
一共来了五六个,有一个戴眼镜五十来岁不爱说话的老头子就住这里。他一个人,白天上工,晚上拖着疲倦的步子回来,轻易不跟人打交道,也没什么话说。
村里社员各有各的日子要奔波,眼里只看得见今天得了多少公分,年尾家里的总收入咋样。不懂上头说的思想跑偏具体指什么,只知道这些人近不得,好像他们有一种魔力,能妖魔化人一样。
肖缘不经常从这里过,遇上赵凡高的时候不多,说来她跟这老头子也算熟悉。之前这里关着村里的大宝贝——一头耕牛,她负责采草喂,来来回回就跟赵凡高面熟起来,遇见了打个招呼。
赵凡高年纪大了,白日里干的活儿也不轻,腰酸背痛是常事,自己动弹不得,拜托肖缘帮忙采些草药。肖缘对中医一窍不通,赵凡高敷上她采的药,身体明显好转,她就有点好奇了。
她是个心地柔软的姑娘,看见旁人吃苦受累,就不能忍心,即使大人们常说离牛棚那些人远点,她见到人总会客气。因此,看见村里一群小孩子一个个舞着棍子,上系根红布当武器的长缨枪,朝赵凡高身上扔刺梨子,她就来气。
这时候山上的刺梨子长势正好,吃进嘴里酸得掉牙,那上头的刺却又尖又硬,扎在身上,可想而知有多疼。肖缘两步跳下来,喝住他们。
小孩子们跟着大人学,有样学样儿,腰一叉,下巴一抬,“批斗阶级敌人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你要跟他们一伙吗?我告诉队长去。”
肖缘也不管他们,揪住她一个堂弟的领子,学他娘叫嚷,“家里猪草剁好了?鸡喂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写完了,自己的事情都没干好,我看你们才该批斗。毛主席说了,劳动人命最光荣,啥事儿不干的人最没出息,我跟婶子说去,你们昨天偷地里黄瓜了。”
几个小孩子不想她还有他们的把柄,面面相觑,“好男不跟女计较,谁告人小状谁是猪,咱们走。”
肖缘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回头去看赵凡高,老头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肖缘也就没跟着他进屋子,老头子挺有自知之明,虽和肖缘挺处得来,不过多说几句话,从来不表示亲近。
肖缘背上柴,继续往回走,到了进村和去大队委会的岔路口,一个高高的影子三两步从不远处跑过来。何兆不知怎麽回事,满脸不高兴,“你上哪儿去了?”
他办完事情,去接她回家,到了工地找了半天没见肖缘的影子,问了张英才知道肖缘早走了。急得何兆又去她家找人,还是没有,想到肖缘前几天的遭遇,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连藏兔子的牛棚都找过了,也没见她人,万万没想到她又去捡柴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见他哥,这么迫不及待,危险一解除就忍不住去幽会。
即使那个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自己,想到肖缘当那人是他哥,何兆就不舒服极了。心里闷闷地,有点气、有点痛,还烦,他之前逗她的时候分明不在意的。
肖缘对何兆从来就没好脸色,尤其想到刚才小孩子们欺负人,是跟何兆他们以前学得,混混第二,面对他更没好气,“找我做什么,我就去捡个柴,招你了?”
绕过他往前走,何兆才从‘她很危险’的臆想中回神,没好好说句话,就对上肖缘不耐烦的脸色,突然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儿。她要是知道厮混那么久的人是他,而不是心心念念的何进,估计要气死了吧。
何兆恶向胆边生了一瞬,马上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她要知道了,估计一辈子不理他了。泄气地吐出一口气,何兆跟上肖缘,“现在还很危险,你别乱跑,我也有顾不上的时候。”
他什么时候顾她了,她什么时候要他顾她了?肖缘觉得何兆最近奇奇怪怪的,听他说话叫人怪不好意思的,撇开脸,“能有什么事儿,就巴掌大的地儿,刘二麻子不是去劳改了,又跑不掉。”
肖缘估计跟大多数人一样,以为人抓住了就没事儿了,何兆眉头拧得紧紧的,“不是刘二麻子。”
“什么?”
村里到处欺负小姑娘的那人根本不是刘二麻子,先前出了事,何兆蹲了刘二麻子几回,他就知道不是他。不过被他撞见刘二麻子拉杜明月进小树林,这才怀疑他。
真正干坏事的那人想必也知道刘二麻子有前科,并且利用这一点叫刘二麻子给他背锅,这样他才好真正得手。利用对方这样的心理,何兆这才找刘二麻子演了一场戏。所以刘二麻子劳改这段时间才是关键,就看那人能忍到几时。
何兆怕肖缘掉以轻心出什么事情,只好从头到尾告诉她,“这下知道了,你这样子不是招人欺负吗?再一个人乱跑,出了事找谁哭去?”他颇为嫌弃的上下打量肖缘,视线黏在她胸前却移不开,默默咽口水。
肖缘脑子还有点迷糊,何兆好像什么都解释到了,她却更糊涂了,“既然不是刘二麻子,那你们现在怎么找人?”
“刘二麻子之前欺负一个知青,就我看见了,他自己肯定不会往出去说。那人却知道了,说不定跟知青很熟悉,我就盯着知青所就一定能有收获。”
“刘二麻子为什么跟你演戏,挨一顿批斗,又拉去劳改,不丢人吗?”
“是跟我演一场假戏找出真凶丢人,还是被人扣上反动的帽子,吃牢饭丢人。”何兆得意洋洋说道,刘二麻子被他威逼利诱,始终不敢答应,就怕何兆坑他交差。还是何兆找来何支书和几个队长,讲的明明白白,刘二麻子这才勉勉强强配合。
可是口头上答应,和实际真被开批斗大会骂一通,最后还在民兵小分队的押送下去劳改,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刘二麻子当场就不干了,何兆赶过去恩威并施,威胁了一顿将刘二麻子安顿好,转头不见了肖缘,吓得他背上白毛都竖起来了。
“所以说都是你猜的?”还搞出这一长串计谋,一般人想都想不到。肖缘有点佩服何兆了,脑子真好使。
“那可不,轮耍心眼儿,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笑容耀眼,自大又骄傲。何兆从小就是个众星捧月的人,长得喜气,大人都喜欢他,又聪明又顽皮,小孩子也喜欢跟他玩。
肖缘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安静内敛,总是默默看着旁人热闹,这和何进安静看书从不闹腾的性子,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她那样受何进的吸引,他完全就是她想成为的人,朴实无华,内藏俊秀。就像她喜欢了许多年的家乡一样,给人安全感,离不开。
何兆乐意把他们秘密的计划讲给她听,肖缘也替他守着秘密,反正她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张英近来很是高兴,她又和相亲对象见了几回,处得挺不错,婚期已经定下。
自己有了着落,跟肖缘在一处的时候,不免就聊起来这事,“你姐跟我一样大,你爹娘就没什么打算吗?还有你也快了吧。我跟你说,要是有人跟你说,千万找个近一点的,远了没意思。”
张英有个堂姐,说到省外去了,一年回来一次,家里出个什么事也赶不及。都说家里女娃养大说的太远,跟没生一样,样样靠不住。
“我还早呢。”肖缘也不知道怎么回这个话。
“不小了,早啥啊。”张英盯着肖缘鼓囊囊的胸,有些羡慕道:“你说何兆啥意思,天天跟着你回家,那谁不是都抓住了,该不会他看上你。”
张英不过开个玩笑,却把肖缘吓了一跳,“也跟着你哩,怎么不是看上你?”
因为说了亲事,张英也有点知人事了,何况她经常半夜起来,听见她爹娘屋里的动静,对那档子事的好奇心不免就勾上来。有一回她去何家,还看见何兆一身结实的肉,有点羞又带点兴奋,“你别看不起人,咱们村里就数何兆长得结实,以后好着呢,多少人指望他去说。”
“要死了,你再说。”肖缘急着去捂张英的嘴,又回头看何兆,见他一脸茫然,微微松气。
已经说出口了,肖缘越羞,张英越不怕臊。何兆其实听见了,他耳朵就是尖啊没办法,肖缘脸红的要滴血了,他只好装听不见,不然那丫头更不待见他了。
今天也无惊无险得完成了护送任务,何兆拖着无聊的步子,还有一步就走进家门口,铁牛找过来了。两人说了一阵悄悄话,匆匆出了门。
“你真看见了?”
“哄你我是狗!你让我盯着我还敢偷懒?我亲眼看见孙三山进夏寡妇屋了,嘿,你说怎么着?胆子真够大的,竟然这么明目张胆。”
事情是这样的,何兆叫铁牛盯着知青所,看看有什么人来往。先前还没动静,自从刘二麻子被抓,村里的夏寡妇便跟知青所一个叫刘圆圆的知青走的很近。
那夏寡妇是外村嫁过来的,先前男人是个老实人,干活卖力对她又好,日子过的顺遂得很。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男人出门跑了一趟车,遇上大雨山体滑坡,就这么死了。
夏寡妇哭天哭地哭命苦,娘家的人要来接她也不走,婆家更不敢亏待她这么个泼辣货,就叫她住着先夫的房子也不管她。她前两年还守得住,后来跟些村里男人眉来眼去,风评渐渐不好,又抓不住什么把柄,夏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何兆没想到她跟知青所的知青还有来往,那些女知青平常是最不屑跟村里人来往的,少有的也客客气气,夏寡妇真是个意外了。
这会儿天快黑了,铁牛看见孙三山找夏寡妇,就赶着去找何兆,他们回来的时候夏寡妇家门都关了。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屋后头翻进去,摸到窗跟底下。
刚靠近就听见里头传来咿咿呀呀的哼哼声,两人小心将窗户开了个洞,朝里看了一眼,顿时僵在原地。那夏寡妇睡在炕上,孙三山骑在她身上,正干的起劲。
两个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什么话都说的出来,铁牛似乎被这一副场景吓傻了。何兆眉头蹙了蹙,拍了铁牛一下,铁牛恋恋不舍跟着出来。
“操,看得鸡儿都硬了。”铁牛看了何兆裤裆一眼,平平静静的,不由诧异。
何兆黑脸,“那个人肯定是孙三山,难怪呢,竟然是通过夏寡妇关注知青所,咱们看着他就成了。”他努力在铁牛面前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实则心里火烧火燎难受的不行。他想起那次在小树林,肖缘握着大鸡儿帮他撸,就一个激灵,一股邪火从下腹窜起,他突然就起了个念头,将肖缘压在身下,体验一下大人都喜欢干的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