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撒下,地面铺上一层霜白,小树林在夜风中呼呼作响,窗户吱呀吱呀的极有韵律。肖缘陪着周桂花做了一会儿针线,回屋去睡觉。
脱了衣裳才躺下,便听见窗户外面轻轻的敲击声。她胆子也是大,屋后面满是坟地也不害怕,耳朵凑近小声问,“谁啊?”
“我。”
肖缘吓了一跳,打开窗户,灯光瞬间照亮的一张笑脸不是何兆是谁。他的眉眼在微弱的电灯下深邃如刻,右边眉梢高高挑起,似乎早已料定她会惊讶,并为此觉得非常有趣,乐不可支。
何兆伸手在肖缘眼前挥了一下,调侃道:“看到你男人,吓傻了吗?”
肖缘摸摸微微发烫的脸,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那种,“你怎么回来了?”
要知道白勉峡镇子离河子屯不算近,骑自行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她听何兆说过他平时和五叔一起出车,很多时候要晚上十点多才能回。这会儿也不过十点,他就出现在家里,够奇怪了。
“我跟五叔去龙溪送货,这个点刚好走到咱们村,就回家歇了。”他两只手趴在窗棂上,抬眼看她,留的是利落的短发,额前的头发抄后,发际线都似乎是精心画出来的。
肖缘感觉心里甜甜的,跟他对视都忍不住害羞。她也想不透原因,再一次亲近过后,越来越不排斥何兆了。想起他的时候多是惦记他的好,品到这人难能可贵的地方,先前的不喜竟仿佛过去了许久,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骤然看见他本来挺高兴,听他说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忍不住担忧,“那你过来干什么?婶子发现你不见了,回去怎么解释啊。”
“我想你了啊,想就来看你。就这么简单。”他做事一向随心,某个瞬间突然就想见她了,那还顾得了那么许久,拔腿就奔来了。看见她那一眼,只觉得再圆满也不错如此。
肖缘从没有过这种体验,某一个人的一句话便让她心跳快得不真实。她学不会何兆的油嘴滑舌,他总有层出不穷的俏皮话逗她,每每她只能默默扣着拇指,脸红已对。
何兆踱了踱脚,有些惨兮兮的语气,“外面蚊子好多,咬死我了,你不让我进去吗?”
肖缘咬住唇,“你快回去,会给人发现的。”她家里爹娘都没睡,周桂花还在扎鞋垫,布料针线啥的又放在她屋里,随时可能过来拿什么东西。她不敢冒险。
“真是狠心,难为我骑了一个多小时车赶回来。”
“你不是、不是说路过的吗?”
“骗你的,今天收工早,我闲着没事就回来了。”
几乎一回了家,五叔像往常一样喝酒听广播,他便迫不及待踩自行车回来。有的地方山路崎岖,他像是飞一样骑得飞快,呼呼的风从耳边刮过,心情是从没有的飞扬雀跃。
要去见得人是她,飞奔都是慢的。
肖缘不好意思再将何兆关在外面,退到屋中间,看他撑着窗户轻轻松松跳进来。小心翼翼拴上房门,将窗户也关严实,两人面对着一时都不只该说什么。
何兆自来熟的很,摸到床上舒舒服服躺下,叹了一声。肖缘挨挨蹭蹭坐在床沿上,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床?”一进来就直奔这张,分明肖兰的床好看得多。
何兆微闭着眼睛,抱着枕头吸了一口气,“你的床上有我熟悉的味道,老远就闻到了。”何兆随口瞎掰,顺手揽过她的腰,“好累了,陪我睡吧。我明早五点就得回去。”
肖缘一下站起来,“你睡这,我睡那边。”她指指肖兰的床。
何兆睁开眼睛,什么话都没说,静静盯了她一会儿,不满道:“那我回来做什么?”他发脾气似的,捶了枕头一下,然后趁肖缘不注意一把将她拉过去。
两人撞作一团,肖缘捂着脸蛋,疼得眼泪花花转,何兆偏头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突然响起敲门上,“干啥呢?门拴上干啥?”
肖缘吓得心尖一紧,推开何兆,便回话,“娘你干啥?我睡了。”两三下脱掉衣裳,钻进被子。
“开门,我拿一卷线。”
肖缘看看何兆,又听周桂花催得急,忙披了衣裳开门。周桂花疑惑得打量她两眼,“你还害怕不成,拴着门藏什么呢?”
肖缘紧张得指尖掐住指尖,“那耗子总从门口溜进来,昨晚还感觉在我头上爬,我就试试关门挡不挡得住。”
“那还不如往墙角撒点耗子药,比你这法子管用。”
肖缘一只跟周桂花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身子挡住床的方向,不让她往那边看。周桂花找了粗线,又准备找粗布,恰巧堆在肖缘床里面的箱子上。
眼看周桂花想起来,脚步朝着床跟前迈,肖缘只觉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浑身的血液都滞涩了,“娘!”她大喊一声,周桂花吓了一跳,“做啥大嗓门,大半夜,一惊一乍的。”
肖一德披了件衣裳,抽着半管烟,靸鞋子过来,“你也知道大半夜,你不睡闺女还睡呢,得了,明天再找吧。”
周桂花看了一眼打呵欠的肖缘,“也成。明天找你奶要点耗子药,仔细着别自己吃了,还有小忠。”
肖缘僵硬得点点头,再次拴上门,软酥酥的腿才有了知觉。何兆露出半张脸,瞅着她笑,肖缘气死了,拿枕头砸他,恨恨道:“还笑,差点叫你害死了。”
“死不了,要死我也在你前头。”何兆半点不怕,他生来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你看,咱俩注定该在一起,上辈子肯定就有渊源。老天爷为了让我们找到对方,把你的胆子都给我了,你不喜欢我的时候,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跟我一块儿,野男人也敢放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