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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节刚过不久, 肃杀的气息又很快布满了整座城镇, 能够容许宣城人肆意的时间并不多。
    正德帝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还未融化的雪原,身后站着焦适之与陈巧平两人。皇上执意要上城墙, 虽然现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陈巧平在担忧中还是觉得他得跟着皇上走一遭。
    当时皇上在他心中留下的些许疑惑,至今还在他心里盘旋。但那时过不了几日便是除夕年节,他也没办法找皇上说个清楚, 除夕夜的宴会就更加不可能了。拖延到今日根本就没有好好说的时机, 令他心里有些许沮丧。
    站在前面的正德帝倒是异常高兴, 他迈着步伐走了走, 扭头对陈巧平说道:“你把宣城治理得很好, 朕很高兴。”除夕时百姓的喜悦至今还残留在他的记忆中,这是源于有人给予了他们强大的安全感的缘故。
    陈巧平爽朗一笑, “这也不纯粹是末将的功劳,而是所有将士的功劳,末将可不敢贪墨。”
    正德帝点头叹息, “不错, 这些都是将士的功劳。”
    下了城墙后,宣城总兵一直带着某种疑虑,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如果皇上真的有那样的心思,应该是会同他们商讨吧?
    显然陈巧平对朱厚照真的不太了解。
    焦适之骑着红枣跟随在马车旁边, 随行侍卫前后跟随着,正德帝在马车里颠簸了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宣城百姓也知道皇上亲临, 每次御驾出门时都带着好奇的眼神跪拜,多次后正德帝便直接换了普通的马车,出入吸引的注意也少了不少。
    回到府中,焦适之同正德帝说道:“宣城总兵似乎有事想同你商量,不过一直没有表示。”
    “让他继续纠结去,要真有事就直接来找我,磨磨唧唧谁去理他。”正德帝毫不在乎地说道。眼下他的心思都被一个刚刚才在心中浮现起来的主意所占据了。
    如果可行的话,自然是不错,但是太过凶险,而且……他的视线落到焦适之身上,他曾经答应过焦适之的话,他并没有忘记。
    正德帝叹了口气,直接拉着焦适之进门,身后跟随的乐潇还没进去就差点撞到门上。捂着鼻子揉了两下,乐潇嘀咕着:难不成现在大白天的,皇上就这么忍耐不住了?
    心里想着,乐潇脸上可不敢露出半分,直接就在门外站着当是守门了。
    焦适之倒没有想到乐潇会联想到那档子事上,不过突然被皇上拉进来,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您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吗?”焦适之尝试着从正德帝的那方来思考这件事情,未曾想到话音一落,正德帝便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笑眯眯地说道:“真不愧是适之,一猜一个准。”
    皇上这过度的热情令他有那么一丢丢担忧,显然皇上要说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这件事情他也猜中了。
    正德帝在身后的书架上翻找了一会,拿着一大块布过来,摊开在桌面上,却是一幅地形图。他指着其中一个图案,“这里是居庸关。”手指往上滑动,“这里是宣城,而这是阳和。”他在阳和那个小点用力戳了戳,又在西北方向圈出个大圈来,“而这里,是鞑靼的势力范围。”
    “您是想主动出击?”焦适之一下子就猜到正德帝的意思。
    正德帝点头,指着地图上鞑靼那处说道,“年前我的确是着急了点,不过后来查出鞑靼并不是在此刻打算进攻,便一直搁置到现在。我仔细想过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鞑靼的心思,而鞑靼那边却是不知道,我这边算是占了先机。”
    “而当时在大同的事情,再过不久就会传到鞑靼那边去,虽然那些鞑靼贵族被我们杀了,但他们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多,只是知道鞑靼有进攻我朝的计划而已。之后的事情是我们顺着前期的消息推断出来的,鞑靼应该只会当做是意外处理,但一定知道我们对他们起了戒心。”
    “这处理可大可小,若是小了自然好说,我等自可以等他们自己进攻,可若是大了……之后他们会如何转变,我们并不知道,这就重新陷入了之前的局面。这样难得的机会不容错过,还不如一击必中,从此再不受鞑靼的侵扰!”
    正德帝说正事的事情,眉眼冷峻,带着莫名的肃意。焦适之望着桌上的地图,“若是您前往阳和,自然能够更加接触鞑靼。但您要如何调动其他边镇的军队?如果现在鞑靼进攻自然好说,若是没有这股兵力,您打算如何挑起这场战争?”他在说此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在计算国库的银两,虽然焦适之不是户部的人,但是皇上所经手的事情从来没有瞒着他的时候,他很快就知道了具体数目。如果真的打起仗来,也不是不能支持。
    “哈,挑起战争,适之这个词用得好啊。虽然朝中文武对鞑靼深恶痛绝的不少,但若真的提起主战的倒真的没几个。强行命令陈巧平等人出动不是不行,但一来没有前期计划,二来强扭的瓜不甜,到时候他们无心做事,反倒是打草惊蛇。”
    “所以……”焦适之拖长声线看着正德帝,这可真是难得,以往这个质疑的角色很少是他来。
    正德帝此时略显不自然地在椅子上动了动,视线都没有落在焦适之身上,不停地说道:“短时间内令朝廷统一一个意见几乎是不可能了,因此我有个计划,一个,可能有点,危险的计划。”
    “既然一边不愿意提前开战,一边不愿意主动开战。何不令鞑靼以为我朝主动进攻,朝廷以为鞑靼再度叩关,如此便能妥善处理了。”正德帝说得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然焦适之已经觉得头疼了,“鞑靼不是傻子,我等在不调动军队的前提下,根本不可能诱敌出击。”
    正德帝道:“所以需要某个重量级人物。”
    “哦……那皇上以为谁比较适合?”焦适之的声音已经极度危险了。
    正德帝顶着这样的压力,默默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焦适之一掌拍到桌案上,面带薄怒,“您到底想令自己置于何种险地,居然提出了这样的意见!您可知道,达延汗对您的渴求,可完全不亚于这肥沃的中原土地!”
    正德帝拉着拍案而起的焦适之,轻声说道:“适之,这不过是个意见,而且现在也不是最终就这么确定了,若不如此,待日后再说吧。”焦适之努力收敛着怒气,虽然正德帝是这么说,但是日后又能拖延多久,对皇上来说,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若真的没有其他的法子,他会毫不犹豫地如此!就如同当初在福建的时候,他宁愿为了诱敌深入而真的致自己于险地。
    “若您真的打算如此,那么,还请皇上一定带微臣前去。”
    焦适之掀开下摆,双膝跪倒在正德帝面前。
    正德帝立刻也单膝跪了下来,看着焦适之如此模样气愤道:“适之,你这是在干什么?”
    焦适之猛地对上朱厚照漆黑的眸子,那双眸子一贯是如黑夜一般深沉,此刻因为焦适之许久不曾有的疏离有礼而带着异样的波动。
    “那您又打算干什么?相较于您现在看到我跪下,您觉得心里难受。而我刚才得知您要为诱敌出击而不惜赌上您的性命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正德帝苦笑,能这么直击他内心的人,也就只有适之一人了。
    拉不动焦适之,他索性席地而坐,两手抱着焦适之的腰间,撒泼无赖一般在焦适之的胸腹处磨蹭着,轻声说道:“好,我知道了。这次是我不对,如果我真的打算这么做,我一定会带你一起,行吗?”
    焦适之面上松了口气,然而心仍是悄悄提着,他对皇上的性格太了解了,了解到令他此刻有些痛恨的程度。
    两个人又重新坐到了桌边去,试图再重新思索出是不是有更好的方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方法太过惊世骇俗,现在不管怎么思考,都不能再想出比之前更合适的方法来。
    朱厚照与焦适之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朱厚照率先打破了沉默,“要不这样,我们还是先说说之前的那个法子,然后把它作为备选方案,之后再说吧。”
    焦适之迟疑了一会,慢慢地点头。
    正德帝站起身来看着地图,在阳和轻点了一下,“之前一路走来,在百姓中听到最多关于我性格的词语便是肆意,连民众都这么想,那些潜入而来的鞑靼探子定然也只能得到这样的刻板印象,如果我一定要到阳和,并且最后真的离开阳和再往西北或者北边前进,若鞑靼收到消息,也不会认为是虚假。”
    焦适之不禁吐槽了一句,“皇上,您真的觉得那只是刻板印象?”
    正德帝假装听不见,扭头继续说道:“我们可以给鞑靼一种感觉,就是我偷溜出关,甚至突破了关防线继续往深处进发。如果消息为真,有八成的可能,鞑靼右翼会调动前来追捕,而如果追捕时间过长,那就有可能把整个右翼三万户都卷进来!”
    焦适之指着左侧说道:“可达延汗孛儿只斤控制的是左翼的三万户,如果不能真正把这部分也吸引过来,就不能彻底折损他们的实力。”一半虽然令人痛惜,但还不足以令鞑靼彻底无再战之力。
    朱厚照笑道:“这个时候就需要宁夏守军、宣城守军与大同守军一起发力了。在右翼被吸引过来后,他们的骤然聚集定然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到时候只要他们出动试探,右翼为了抓住我,必定不会立刻撤走,而会选择反击。拖得时间稍微长了,孛儿只斤一定会亲自带队前来,更别说还有我这么个诱饵在。”
    焦适之思考了许久,方才出言,“这个计策您觉得有几成可能实现?”
    正德帝比划了个手势,“整体八成,孛儿只斤这里,或许只有六成。”
    “当做诱饵的人呢,逃脱出来的可能性有几成?”焦适之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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