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 焦适之直接进入了休憩, 再也没有理会过塔卡的任何一句问话。
塔卡在没等到焦适之的反应,也气闷地去睡了。
一时之间,帐篷内陷入了静谧。
焦适之的法子很成功。
他利用了两人大出血的紧急情况,致使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从而使得其他人顺利地从暗河里离开。此前他为了这个可能有的场面,还专门备下了关于凫水的工具,不然他们撤离的时候, 也不必要带着那么多的行李。
而那些马匹就没办法了,包括红枣在内,焦适之都命人一匹匹放走。
红枣是他亲自送走的,亲手在红枣身上戳个洞从不是他想做的,那可是陪伴了他那么多年的小姑娘。但是他们不能留下一点点关于其他人可能是从狭缝里离开的可能,离开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们能否从暗河里顺利脱身,焦适之只能在心里存着祈祷的心思了。
而在巴尔斯博罗特那边,他们则是指向了阳和的方向,不管他们信不信,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暂时还没有怀疑塔卡与焦适之二人。
半个多月后,他们身上的伤势总算是恢复了大半,伤口刚刚结痂,但是鞑靼人可不会在意这个,就连塔卡也已经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起来。焦适之虽不喜欢这样的方式,然处在陌生的环境中,他知道怎样让自己尽快的融入。
篝火交错的晚上,各自的小圈子散开来,焦适之跟着塔卡身后坐在旁边,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可是塔卡的侍从。塔卡虽离开这里三年,但以前熟悉的人也不少,在营帐中穿梭而过的时候有不少的人在同他打招呼,等坐下来的时候,同他喝酒的人就更多了。
聊天喝酒的人多起来,随着酒越喝越多,这话题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有人仗着酒意笑嘻嘻地问着塔卡,“塔卡,听说你本来是要去伏击人,结果被人给干了?哈哈哈哈三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没长进,怎么,连仆从都是汉人,看着那么瘦弱,是不是汉人说的那个什么来着,兔子?”
虽然他说得含糊不清,词措也颠三倒四,但还是成功地令塔卡黑了脸,这人的身份同他差不多,与他虽然算不得死对头,但也算是彼此间有仇怨了。他微扭头看着焦适之,他坐的位置刚好被影子所遮掩,看不出面上的情绪。塔卡在汉人土地上待了三年,自然知道多格所说的兔子,其实是想说兔儿爷。
这是个很难听的词语。
多格见塔卡没有反应,醉醺醺地站起身来,不顾身后人的阻挠,略显歪歪扭扭地走到塔卡身边,勾搭在他肩膀上,浑身酒气熏天,令塔卡也不禁往后挪了挪,“你想干什么?”
“嘿,我说,嗝,我听说那兔子尝起来滋味儿也不错,要不你把你的侍从给我,我拿我的金华儿跟你换。”金华儿是他前阵子刚从人手里抢到的女人,是个非常美艳的女子,正坐在多格原来的位置旁边。
听到多格的话语,金华儿面上没有任何惊慌,反倒是调笑着勾唇,诱惑地冲着塔卡眨着眼睛,手指在唇瓣上悄悄滑过,令旁边不少在看的人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塔卡皱着眉头推开多格,站起身来,“不换,你身上臭死了,离我远点。”
多格脸色骤然沉下来,手里的酒瓶砸在地上,望着塔卡说道:“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怕你?怎么,得不到海兰儿,现在连对着女人都硬不起来了?”
塔卡离开的脚步停下来,反身一拳揍在多格脸上,在人滚倒在地时,又一脚踢在他的命根子上,腰刀不知何时落在他的手上,刀尖对着他的眼睛,“怎么?以前的百人斩,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多格本来就喝多了酒,被塔卡踩了命根子,更是哀嚎不已。他们两人都算得上是人物,这样的骚动立刻人来旁边人的注意,登时就有人上去拉开了他们。
塔卡阴沉着脸色把刀插入鞘中,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便转身离开,焦适之也默默跟在他身后,全程秉承着一种静默到底的态度。
一路上塔卡的脸色吓走了不少人,等他们回到营帐后,塔卡径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久久不发一言。焦适之完全不受这个气氛的影响,闲着无事便把佩剑拿出来擦拭,剑身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光泽,刚出鞘那瞬间的锋利几乎要划破塔卡的视野,令他的心神暂时都移开了。
“那是把好剑。”他观察了一会儿说道。
焦适之颔首,算是接受了这道赞美。随着塔卡的说话,他那种寂静的气氛也被打破,摸着脑袋满是挫折地说道:“你自己小心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想我会去救你。”
焦适之疑惑挑眉,顺手把佩剑又收拾好,“怎么,刚才那样的场面还会继续?”
塔卡一回想起刚才的画面,脸色又骤然沉寂下来,不过还是回道:“多格的性格阴冷毒辣,又记仇。我刚趁着他酒醉把他揍了一顿,明日他定然是要来寻仇的。今日只是济农特地放开了规矩,明日多格不敢肆意,但会令人来约战,彼此间派出侍从来,若是谁赢了,就能把赌注带走。”
“我此时明面上的侍从只有你一个,而按照今日的模样,赌注只会是你。他知道我的情况,肯定会邀约车轮战,到时候你既是战利品,又是出战者,若是失败了,谁都救不了你。”
塔卡虽然这几日与焦适之相处得还算可以,但一来两人身份对立,二来焦适之还拿捏着他的命门,怎么都不可能变成朋友。焦适之知道塔卡能对他说这么多已经不错了,当即便对他说道:“多谢你提前告知此事。”
塔卡撇开脸,无奈地说道:“我的解药还在你身上呢,而且约战若是不接受,便是懦夫,而你若是输了,我的名声也不好听,我明日尽量帮你争取,不过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焦适之点头,抱着佩剑坐在软毛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很快到来,多格果然不出所料,派人前来约战,而听到约战的内容,就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塔卡也不禁破口大骂,“多格昨晚是被我打残了吗?连这样的内容都提得出来?”这内容与他昨天晚上的猜测还是很接近的,但在执行方面有着小小的改变,从车轮战变成了混战。
不管是哪一个都对他们来说很不利,但是后一个就更加无耻了点。
焦适之却是笑着拦住正欲出门寻多格的塔卡,“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是赢了,这样的事情会彻底杜绝吗?”
塔卡眉头皱得死紧,“那是自然,我们向来尊重强者。但是八对一,就算是铁人也是挡不住的,你这是拿你的小命在开玩笑,也是在拿我的命开玩笑!”混战当中,一不小心死个人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焦适之死了,他的解药要向谁取?他可只拿到第一个月的解药而已。
焦适之笑眯眯地说道:“放心,我向来很看重我的性命,绝不会拿着它开玩笑,你就应了吧。”
塔卡心里快要把焦适之砍死了。呵呵,他看重他的性命?这才是最大的笑话吧。
直到他们出现在场地中,塔卡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坚持地认为刚才答应的自己绝对也跟多格一样脑子出问题了。
相比较塔卡,这几年一直跟着巴尔斯博罗特的多格更被人所知,一旦知道多格向人约战,除开士兵外,特意过来看的贵族可是不少。塔卡一看到那个场面,脸色就越发难看,多格那个家伙是故意宣扬开来的!不然不可能出现这么多人!
对比起塔卡这个“主人”,焦适之这个侍从倒是显得格外淡定,在看到多格身后站着的八个人后,连眉峰都不动,淡淡在他们身上扫过一眼,权当是认人了。
多格昨天饱受重伤,今日的姿势还是不太正常。看到塔卡便是仇人见面,两人眼睛都渗着血色,恨不得把对方都斩于当场。
不需要有人裁定,旁观的所有人便都是最好的见证者。
焦适之握着剑走到场地中央,多格身后那八个人也走了出来,光是他们几个走动的声音,就带起了地面微微的震动。
这八个人,全部都拥有着庞大的身躯,其中几个甚至还带着大锤子。
场面中顿时形成非常明显的对比。
即便是站在多格那边的人,也对着完全不公平的场面窃窃私语,毕竟他们崇尚武力的自然美,对这种以多胜寡的比试并不感兴趣。
焦适之慢条斯理地抽出长剑,剑鞘往后一抛,直直地插在身后的土地上,宛若在等待着主人归来。他仰头望着那几个大个子,露出笑容,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一起上?还真合我胃口。”话音刚落,焦适之左脚往后弓起,弹指间冲到了那人面前。
他说的是汉话,听出这句意思的人并不多,但是对面那八个人却是直接感受到挑衅的意味,顿时勃然大怒。他们本来就把今天的事情当做是活动身体罢了,结果眼前的小虫子居然还敢主动挑衅?
为首的那人望见焦适之的动作,嗤笑了身,两手已然举起了锤子。在那锤子堪堪落下之前,焦适之矮身从地面滑过,理都不理他便冲向第二人,为首者正欲返身去追,脚踝处却骤然升起剧痛感,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惨叫,挣扎着往后看去,却见他两只脚踝不知何时已经满是血迹。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围观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在焦适之矮身滑过的那瞬间,他的剑身巧妙地在动作的掩映下划过为首者的脚踝。只是那瞬间绝大部分人都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那时机竟是抓得如此巧妙。
八人去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