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闭了闭眼,说:“十五年未见,我竟不敢见他。”
方容说:“即使你现在不去找他,很快你们也会见面的。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么就等到武林大会吧。”说完,他又劝:“但你想,如果一如文方所说,尹千英这十几年来一直孜孜不倦地找左季从的麻烦,那说明他肯定也对你的事情耿耿于怀,还恨不得杀了左季从,你十五年没有去找过他,他还要和天下人同时知道你没死……”
萧正双手按在桌面上,艰难地起身:“让我想想。”
方容任由他离开。
左右出不了这间客栈。
再近乡情怯,也只是一个穷逼罢了。
方容想着,看向了坐在他身侧的狗蛋。
也是这两天他才知道,狗蛋其实不叫狗蛋,叫萧恨。也是个很有情调的名字,至少比狗蛋好听一万倍。
可怎么说呢,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名字未免太沉重了。与其听到这个名字感到伤心,还不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所以方容决定以后还是就管他叫狗蛋,毕竟贱名比较好养活,也比较顺口。说起来狗蛋最初也是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自己拿来用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妖怪是不是认识很多人?”狗蛋突然问。
方容回过神:“为什么这么问?”
狗蛋趴在桌上,把脸埋进双臂,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你们说的事情,他都知道。我都不知道。”
方容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认识的人比他还多。如果你觉得不多,我带你去边塞。”
狗蛋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看样子也不太想理解。他一向灵动的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茶壶,黯然的神色一目了然:“我想回去了。”连方容说出他最讨厌的‘你还小’都没有反驳。
方容一愣:“回去?回哪里去?”
“回我的破庙里去。”狗蛋把眼睛也埋进臂弯,闷声说:“那里只有我和老妖怪。”
方容失笑:“一个人,总要离开家的。何况你是个人,又不是动物,活在大自然里算是什么?你刚刚离开熟悉的环境,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以后就会好了。”
狗蛋不说话了。
方容想了想,又问他:“你为什么叫萧前辈爹爹?”
狗蛋猛地抬起头,他睁圆了眼睛,恢复了一些精神,和方容对视一眼,他又趴了下去:“他就是我的爹爹。”
方容想起萧正曾提起过自己的儿子,但如果他记得不错,萧正的意思是孩子已经夭折了,命丧左季从之手。
难道记错了?方容摸了摸下巴。
狗蛋忽然站起身,话也没说一句,就走了。
方容盯着他不算矮的背影看了一会,才回首问道:“你知道尹千英?”
楚文方坐在他的右手边,此时正给他倒了一杯水。方容正好渴了,一口灌了下去,就听到楚文方的回答:“当年尹千英截杀左季从护卫的时候,我也在。”
“我当时不过十三岁,与家父正去左府的路上。”楚文方回忆道:“我们经过时,尹千英堪堪收剑,我只记得满地的尸体与血。他看了我一眼,父亲还没开口求情,他便走了。”
方容顺着话往下问:“那你觉得尹千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楚文方皱眉:“他神情很冷酷,杀了人也面不改色。或许就像前辈所言,是个孤僻怪异的人吧。”
方容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点感兴趣了。”
楚文方说:“此人武功高强,性情奇特,若王爷得见,还是莫要深交才好。”
“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王爷,如果再遇到追杀我的人怎么办?”方容不是很认真的教育了一下楚文方,才摸着手上的扳指说:“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结交朋友。你想啊,虽然我武功不高,但是如果有谁得罪了我,我马上召唤一帮朋友给我找场子……”他臆想了一下,傻笑:“一个打他,其余的人就站在边上,吓死他个损粗……”
楚文方:“……”
方容伸了个懒腰:“好了,他们一个一个都有小情绪,我们没有。走吧,我们下楼去逛逛。”
楚文方当然没有异议。他还惦记着方容刚才提醒他的话,很是羞愧的握着剑走在方容身后:“情远,我……我竟将追杀之事抛诸脑后,如此大意,实在——”
“没关系。”方容随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没必要放在心里。这件事情,我总会查出来缘由的。”
楚文方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他抿着唇,没有因为方容的话放松多少。
方容转脸时看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拉着楚文方的小臂走向一个馄饨摊。一走近,就能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来两碗。”
“好嘞。”
方容托着下巴看着锅。楚文方看着方容。
支摊儿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两口子的动作都很利落,脸上也带着热情,没一会两碗馄饨就上了方容的桌。
他们没怎么吃东西,方容早从筷桶里挑了一双筷子,馄饨一上来就夹了一个放嘴里,温度还在承受范围内。他勾唇笑起来:“我果然还是最爱你的手艺,李婶。”
☆、第9章 处世之道
李叔李婶,是方容在边塞救下的。他们俩被蛮军抓获,以为是斥候,已经约好斩首示众,时候快到之前不久,方容正好就领兵找蛮军干架去了,打赢之后顺手就救下了这两个同族人。
没想到人家真的是斥候。
只不过是失业的那种。
失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违背行规乱搞生小孩,但后来发现小孩竟然智力有缺陷,为了给小孩治病,他们俩重操旧业,接零活赚钱。可是如今世道变了,他们又没接触过军队,业务不熟练,再出山第一笔生意就黄了。被方容带回营帐的时候,他们俩悲从心来,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