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陆承瑾回来了,邀旧日好友同聚。
陆靖安亲自打来个电话,反复说谷溪和他家孽子多少年的感情了,可不能断了。
谷溪不想去,林锦蓉倒是有些疑惑:“你原来不是和陆承瑾那孩子玩得很好吗?好不容易人回来了,你怎么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谷溪看了她妈妈一眼,不想说话。
大人总是这样,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该很快忘记,却又真在你表现出忘记的时候,认为你不应该。
谷峪一向宠她,她说不去就不去,当下护着她,跟爸爸妈妈唱反调。
等到林锦蓉终于松口的时候,谷溪又淡淡瞥了他们俩一眼。
她只是不想去,没说不去!
怎么不去?她是难过,是不想面对他,但她也想要个答案。
为她无疾而终的故事。
陆家在前两年搬出了亭山,住在了城西。
这是个庄园,背山临水,园中景观设计是古老的中国式园林,种了槐树桃树,明显是看了风水的。
陆家老太太,是极讲究的一个人。带着一大家子,都信那些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谷溪第一次来,直接被震撼,站在穿庭院而过的一条溪水边,感觉像是被摄了魂。
古色古香的庄园,楼阁里却是西洋做派。
巨大的欧式吊顶灯,在白日里也照得宴会厅璀璨夺目。
可以想见,有穿着西式礼服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来回穿梭,优雅交谈。
谷溪向来不喜这样的场合。
客人大部分还没到,只有些关系亲近的,才提前来了。他们一行四人,直接被人带到了主楼。
唐韵招呼着客人,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和几个小辈乐呵呵的,陆靖安手上执了杯酒,在与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讲话。
谷溪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陆承瑾。
她的礼数一直是极到位的。乖巧地站在谷寅之和林锦蓉身后,该开口时叫得比谁都甜,不该开口时就只微笑。
陆家孙辈没有女孩儿,都对乖巧可人的姑娘稀罕着。
于是老太太笑眯眯地让她过去,跟她讲,一会儿就别去前厅了,就在这主楼待着,陪陪她。
谷溪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旁边陆家姑姑也是笑看着她。她第一次见这陆家最小的女儿。
据说,她尚年轻时就去加拿大生活了,这几年,陆承瑾养病,就是她在抚养。
谷溪喜欢这个干练又对她温和的女子,多有亲近。
不断有客人来,谷溪就坐在旁边看着,陆家姑姑怕她无聊,就说,待会儿等陆承瑾回来,就带她去玩。
她抿了抿唇,没忍住,装作无心,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他去哪儿了呀?”
姑姑没好气:“谁知道!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今天他是主角,结果走人了,不分场合!”
谷溪的视线落了下来。
她继续端着笑,看向来客。
没过一会儿,陆承瑾就回来了,提着个大蛋糕,却是不巧,谷溪被姑姑带着上了楼,去书房看她的藏书了。
她看到感兴趣的书,姑姑便让她拿了,到小几边坐着看。
又说让人送茶水来,左右看了看就出去了。
谷溪沉浸在书里,没注意到门被人推开。
陆承瑾静默地站着,看着那个容貌普通到一点也无法取悦人的女孩子,在尤算清晨的阳光里,像极了天使。
她侧身对着他,专注于手中的书。她看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翻页。
姑姑让他给人送块蛋糕上来,他知道楼上的人是她,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看到什么,似乎困惑了,头微抬,视线落在身前的地砖上,在极认真地思考。
他突然觉得阳光照进了他心里,他忽视掉痼疾般的别扭,走过去,拿起她放在桌上的书,轻声问:“哪里不懂吗?”
谷溪还看着那块地砖,仿佛上面有花。她皱着眉点头:“谢灵运写 ‘运往无淹物’ ,真没有吗?”
说完,才意识到刚刚是个男声。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去看。在看到一手端着蛋糕,一手拿着书的陆承瑾时,瞪大了眼。
像个考拉。
陆承瑾忍不住笑起来,书轻轻敲在了她的头顶。
那一瞬,她莫名想起曾经一个人描写彩虹脚:
“午后的彩虹脚,是倾流而下的水,被肆意染了色,我望着她,就觉得我的心,也五颜六色。”
蛋糕甜软的香气在小小的空间里跳舞,谷溪的心,也酣了。
她红了脸,忘了自己来时的气势汹汹,忘了曾有的满腔委屈。
少年心事总是如此,心上人笑一笑,难过便散了。如此轻易就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