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宥清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容温和道:“还听说,你结婚了。”
没来由的,周晋珩心中升起一丝不耐,他垂眼把玩手中的杯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但他仍然期待看到方宥清的反应,三年来他时长会设想这个场景,那个抛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人,是否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
“恭喜你。”方宥清又道一遍恭喜,声音听起来真心实意。
仿佛悬在半空中的石头缓缓落地,惆怅茫然的同时,周晋珩竟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轻松。
“谢谢。”他回敬道,“听说你考取了心仪的学校,恭喜你。”
这顿迟来三年的晚餐,原本应该保持这样疏离的氛围,最后以jiāo换联系方式作为收尾,哪怕明知道这串号码会躺在通讯录里积灰尘封。
可惜事与愿违,不知是谁起的头,桌上又开了一瓶酒,两人你来我往,边喝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方宥清不胜酒力,周晋珩自认没有劝他少喝点的立场,席间话题渐渐丰富,从桌上的菜品聊到工作,又说起母校,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汹涌的潮水漫了出来。
“你结婚了,你真的结婚了。”方宥清面颊坨红,口齿也变得不清晰,掀起一双含水的眸子望周晋珩,“你……你开心吗?”
周晋珩干笑一声:“你猜?”
方宥清真的喝多了,迟钝地摇头,肯定道:“你不开心。”
周晋珩不想说话,瘫靠在座椅上,仰头看反shè着摇曳灯火的天花板。
也许他也喝多了,思绪浮游飘dàng,冷不防想起当年的婚礼宴席就是在这里办的。
本该在s市办,后来因为小傻子的哥哥希望把婚礼从s市挪到首都来办,哪怕知道他意在监督,周家那会儿急于倒贴拉投资,还是同意了。
周晋珩不擅记事,尤其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只记得,在附近的教堂走过场后,他碍于大舅哥在一旁虎视眈眈,牵着小傻子走进这家餐厅,小傻子一进门就抬头看流光溢彩的琉璃穹顶,小孩子般地发出感叹:“哇,好漂亮啊。”
当时他是如何回应的?
周晋珩仔细回想,自己当时很不耐烦,只想把流程过完赶紧离开,牵着小傻子径直往里面走,嘴上低声催促:“别看了,下回带你来慢慢看。”
现下有空欣赏这穹顶,不得不说确实挺漂亮的,小傻子学美术,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后来为什么没带他来看呢?
酒精有时候会产生奇妙的催化作用,周晋珩记起来了,小傻子当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隔三差五变着法子在他跟前提,什么“肚子饿了”“想去晒太阳”“坐在那里画画肯定特别快”,各种啼笑皆非的理由,往往还没说完,就被他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了。
周晋珩轻嗤一声,似在嘲笑,更像在自嘲。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把别人随口的一句话放在心上惦记这么久?
自己开车来,代驾开车走。
回去的路上,周晋珩躺在后座做了个梦,关于那场轰轰烈烈的初恋,关于那个今天未曾提及的诺言。
当年他和方宥清跟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也曾幼稚地许下过终身之约。这个约定像烫在他心口的一道疤,每一次回忆等同于把刚长好的伤口再次撕开。如今想想,让他忘不了的是这份经年累月反复发作的痛,那个人本身的分量反而模糊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跟小傻子结婚?
怀疑一旦在脑海中成型,就会引来无数种假想和猜测。不可否认的是,除去拿进演艺圈作为jiāo换筹码这一点,这段婚姻还有其他地方吸引着他。
直到刚才那顿饭之前,周晋珩都认为,易晖是有点像方宥清的。
一样的白皮肤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好似水光满溢,乖巧又天真;一样不高不矮的匀亭身材,从背后刚好能抱满怀;一样细腻恬淡的心xing,不惹人注目,也不需要特别关照,给他画纸和笔他就能安静一整天。
可这些特征很多人都有,除了这些呢?
他们俩分明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