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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的小丑是自己。
    镜头里,少年很突兀地笑了一下,笑得越来越急促。他很瘦,肋骨的形状从旧t恤里透出来,随着呼吸与大笑的动作一点点打颤,有些怪异。
    “林晓……”他踉跄退了两步,一下摔进一小个水坑里,淤泥溅了一身,他低着头自言自语,“林晓,你怎么这么恶心啊。”
    同xing恋,还是个瞎子,没有人喜欢。别人说他拄着导盲杖低头的时候,看起来好像一条狗,他也只会迟钝地抬起头笑一笑。
    少年的笑容很快就褪去了,变成急促的呼吸,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一样,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要揉碎了所有血脉骨骼。
    他跪坐在地上,雨势逐渐大了,皮肤是病态的白,青色的血管凸起。他剧烈地喘息咳嗽着,低下头的时候,口型仿佛在说‘救救我’。
    摄像机背后,副导演和身边的人jiāo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有些惊异。
    到这一步时,方怀发挥的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好得多,几乎跟当时试镜时的水准不相上下。
    演技和表达本来没有硬xing规则,但好与坏是能一下分辨的,方怀是个有天赋的演员,徐团圆一直知道。几个机位的摄像机同时工作,灯光遮光也早就就位。
    好些人都不说话了,看得认真。
    一直到昨天为止的戏,都是林晓的失明前的生活、出国移民等一系列过渡情节,和一些配角片段,比较平淡简单。
    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方怀这种程度的bào发力和共情渲染能力,之前的闲言碎语一下子就没了。
    “这场说不定可以过,”副导演和助理jiāo流了一下,“希望吧。”
    但徐团圆却没有放松,跟组编剧也没有。
    他们的表情甚至比一开始的表情要更加凝重了些。
    方怀的表现的确不错,但是有点……到后面,很可能会走岔了路。
    镜头下,少年脸上的所有表情已经全部收住、淡了下去。他的呼吸一点点平复了,颊侧沾着泥,低头捋了捋被雨水浸湿的额发。
    他的手机重复拨打一个号码,这时终于通了。少年的瞳孔转了转,死气沉沉中破开一缕清明与期冀:
    “妈,是我……”
    “你怎么不去死啊?”那边的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接着按了挂断。
    “嘟——”
    少年沉默片刻,取下手腕上的表,轻轻挂在栏杆上。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在作祟,他其实并不想死——情况很糟糕,但也没有绝望到那个地步。他的眼神失焦,茫然地低头,看不见人工湖,什么也看不见。
    水有多深呢?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件事。
    少年的唇角抿着,眉梢却微扬起了一些,他轻轻撑了一下栏杆翻出去,白色旧t恤的衣摆扬起很快又被打湿,软塌塌地坠落下去,没入水中。
    水下的摄影机开始工作,徐团圆切换了仪器,依然通过取景器在看。
    水很深,淤泥和砂砾沉在底下,是一种很真实的灰色。
    方怀能听见水声在鼓膜边振动的声音,把所有别的声音都推得很远,他像是从上万米的灰色天幕中跌落向大地。
    其实从开拍的那一秒,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好了,却收不住。
    属于‘林晓’的灰色情绪像是附骨的藤蔓顺着脚踝一点点爬上来,逐渐变黑渗出血,把他整个人的躯体都紧紧缠绕住,不得脱身。
    他是体验型演员,共情的代价很大,带着铁锈味的潮水不断涌上来淹没他,掌心和呼吸都是冰凉的。
    林晓是怎么样的?一定很绝望吧,就像他现在也很绝望。
    绝望并不是铺天盖地的,一开始只是一个霉点,随后一点点蔓延洇开,扩散到周身,把人密不透风地完全包裹住。
    当水没入头顶的时候,方怀的身体被过度的情绪所完全掌控住,背离了内心的想法。他不想死,却没能够闭气也没能够挣扎呼救,眼睁睁任由夹着铁锈与油漆味的水灌进鼻腔里。
    几乎没有人发现事故与危险的来临,仍以为这是一场很bi真的戏,而方怀是个无比敬业的演员。
    水很深。
    你很难想象一个城市里的人工湖会有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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