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康试图继续阻拦项家兄弟,打算先想办法弄些象样的礼物再去拜会虞公,免得每次都去空手套白狼让虞家人看不起,还一度考虑弄一只叫花鸡带去给虞公做礼物。然而这次却连项家子弟中年龄最大的项庄都投了反对票,说道:“项康,每次都空手上门是有些过份,但是拿什么芈月鸡去送给虞家我看就免了,君子远庖厨,我们项家世代名门,拿吃食做礼物才更丢脸,更让人看不起。”
项康仔细一想发现也是,旁边的项家子弟则纷纷催促,都说是反正拿不出什么象样的礼物,不如就这么空着手去,欠虞家的人情记在心里,等以后再回报,又说虞公是诚心相邀,如果推辞不去反倒是不给他面子。项康无奈,也只好抱着以后再还人情的心思点头,领了项家兄弟再次走出郡县,到邻郡邻县的颜集亭来拜会虞公——注意是领,几次成功的混吃混喝、坑蒙拐骗和敲诈勒索下来,包括年龄最大的项庄和项冠在内,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项康当成了自家兄弟的临时头目。
还是到了颜集亭的虞家门前,项康才发现自己应该再坚持一下,改天再来拜会虞家,因为今天的虞家门前停有一辆涂着黑红彩漆的马车,用两匹毛色一样的黄马拉着,很明显正有人前来拜访虞家,来人身份还注定不会简单。但是没办法,都已经到了大门口了也没办法回头,项康也只好在项家兄弟的簇拥下上前,向守门的虞家老仆表明身份和来意,请老仆代为通告。
很是过了一段时间,虞家现在的家主虞间才快步走出门来,向项康等人拱手告罪道:“诸位公子见谅,家里正好来了人,耽搁了些时间才出来迎侯,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项家兄弟也还算通情达理,知道虞家这会有人,都没有计较虞间让自己在门外久等,都还礼表示不必介意,虞间也这才毕恭毕敬的把项家兄弟请进自家大门。结果进厅之后,虞家的厅也果然正坐着几个人,坐在首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束冠深衣,衣饰甚是华贵,扁脸塌鼻容貌颇有些丑陋,气度却十分骄傲,看到项家兄弟在虞间的引领下进门,竟然连起身拱手的礼节都懒得行一个。
“各位项公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虞间给项家子弟引见那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我们凌县的右尉(相当于现在的县公安局局长),单敞单右尉。”
言罢,虞间又给那单右尉引见项家子弟道:“单右尉,这几位公子都姓项,楚国名门项家之后。”
看在虞间的面子上,项家兄弟都向那单右尉拱手行礼,尊称右尉,那单右尉却傲气惊人,不但不还礼,还把头一昂,大模大样的说道:“旧楚国的名门项家?旧楚国那个名门姓项?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武信君项燕!”项庄大怒说道:“单右尉不会连我大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吧?”
“项燕?”那单右尉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道:“想起来了,就是在蕲县打了败仗亡了整个楚国,抹脖子自杀那个项燕吧?”
“你说什么?”项家兄弟个个暴跳如雷,项冠和项悍等人还下意识的去拔腰间宝剑,而坐在单右尉下首的几个男子也马上起身按剑,象是随时准备动手保护那单右尉。
“各位项公子,息怒,息怒。”虞间赶紧向项家兄弟拱手作揖,连声说道:“诸位项公子,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之上,暂息雷霆之怒,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劝着项家兄弟,虞间又向那单右尉拱手,语气带着哀求的说道:“单右尉,这几位项公子都是名门之后,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们气些。”
那单右尉用眼白居多的眼睛看了看项家兄弟,见项家兄弟人多势众个个带着刀剑,其中的项庄、项冠和项悍等人还人高马大,胳膊粗壮,显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知道真动起手来自己这边未必能占得了便宜,便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各位项公子,不要介意,我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必这么激动吧?”
“我拿你大父开玩笑,你介不介意?”项冠怒吼。
单右尉带来的人又去按剑,虞间赶紧又拱手作揖,满头大汗的哀求项家兄弟冷静,项康也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只能是站出来帮虞间劝说自家兄弟,又是使眼色又是好言宽慰,费了不小的劲,这才勉强把自家兄弟都给按了坐下,暂时结束了这场风波。
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看不起项家子弟,项家兄弟都坐下后,那单右尉也没给虞间和项家兄弟套的时间,径直对虞间说道:“虞公,先说我们的事吧,刚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儿子和你家的玉姝(女儿)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给我个面子,就答应把你的玉姝嫁给我儿子吧。”
说着,单右尉还拍了拍坐在自己旁边的华服青年,很明显那华服青年就是他的儿子,项康赶紧仔细去那华服青年,见他容貌与单右尉十分相似,都是扁脸塌鼻梁,脸上还坑坑洼洼长满青春痘,竟然比单右尉还要丑陋许多。然后项康心中不由一乐,暗道:“丑成这样,虞家那个小辣椒如果嫁给这样的人,以后日子舒坦了。”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一想到虞姀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可能要嫁给这么一个丑小子,项康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也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遗憾——能嫁给自己多好?
对虞家小妹来说还好,她的父亲虞间脸上明显带着为难和无奈,低声下气的说道:“单右尉,让我再考虑考虑,我的女儿还小,暂时还没有嫁出去的打算,让我再考虑一下,考虑一下。”
“还用考虑什么?”单右尉十分狂妄的说道:“整个凌县,除了我这个儿子,那还找得出第二个和你家玉姝更门当户对的公子?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定了吧!单凡,快,给你外舅(岳父)见礼。”
听到这话,虞间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单右尉那个丑儿子单凡则是毫不气,起身就向虞间拜下,张口就要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忙得帮。”没做任何思考,项康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拿定主意,张口就说道:“慢着!虞公,请等等。”
众人惊讶扭头来看项康,项康则毫不犹豫的起身,向虞间拱手说道:“虞公且慢,请容晚辈说一下,不瞒虞公,晚辈也是来向令姝求亲的,请虞公恩准,把令姝下嫁给晚辈。”
满厅哗然,虞间更是目瞪口呆,惊讶问道:“项公子,你也来向我女儿求亲?”
“正是。”项康毫不脸红的点头,更不脸红的飞快说道:“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晚辈早闻令姝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对令姝十分中意,简直就是一见钟情,今日斗胆上门提亲,万望虞公准允。”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向虞公家的玉姝求亲?”终于轮到单右尉暴跳如雷了。
“你又算什么东西?”项康毫不气的反问,说道:“我好歹是楚国名门之后,祖上显赫,你的祖上敢和我的祖上相比?”
单右尉语塞,他带来的人则全都起身,素来齐心的项家兄弟也马上个个站了起来,项庄还冷笑说道:“怎么?想动手?别在这里,咱们出去说话,一个对一个,还是一帮对一帮,我们项家兄弟奉陪到底!”
看看壮得象头公牛一样的项庄,单右尉带来的人都不敢应声,虞间也赶紧继续拱手作揖,说道:“单右尉,诸位项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别动粗,千万别动粗。”
“虞公放心,我们兄弟是不会动粗的。”项康微笑说道:“不过虞公,晚辈刚才对你说的事,能不能考虑一下?”
说着,项康还向虞间眨了眨眼睛,虞间也终于恍然大悟,明白项康其实是替自己解围,忙连声说道:“当然可以考虑,不过小女现在还小,这事只能从长计议,不能急在一时。”
“多谢虞公。”项康拱手道谢,又转向那单右尉,笑着说道:“单右尉,不好意思,听到没有,虞公已经答应考虑我了,你的公子,看来只能是另寻佳偶了。”
“你!”
单右尉对项康怒目而视,他的丑儿子单凡看着项康的目光更是象要吃人,身边带着一大帮得力保镖的项康则是毫无惧色,坦然微笑以对。单右尉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只能是转向虞间问道:“虞公,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把女儿嫁给这穷小子了?”
“考虑,只是考虑。”虞间不敢把话说死彻底得罪单右尉,只能是鞠躬作揖的说道:“项公子的人品学问,在下虽然十分欣赏,但我那女儿实在太小,暂时还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打算,所以要再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
那单右尉当然看得出来虞间是在故意拖延,既不想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更不会考虑把女儿嫁给袖口上都缝着补丁的项康,索性又说道:“那你现在就考虑,究竟是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还是嫁给这个穷小子?!”
虞间彻底无招了,只能是犹豫着左右打量项康和单凡,项康则乘机又向虞间使了一个眼色,心道:“笨!你可以先答应我,然后再退婚啊。”
很可惜,虞间并没能理会项康的眼色含意,犹豫了半天,虞间才无比为难的说道:“这样吧,老夫先去问一下女儿的意思,你们稍等。”
“好!”那单右尉也不怕适得其反,往下一坐就说道:“请虞公现在就去问,我等你答复!”
虞间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出门去问女儿意思,项康慌忙要追上去对虞间耳语指点,那边单右尉却大喝道:“站住!要等就都在这里等!让虞家的玉姝自己决定!”
单右尉的话还没说完,他带来的人就已经拦住了项康,项家兄弟赶紧纷纷跳起来准备动手,那边虞间怕在自家见血,只能是又哭丧着脸的说道:“项公子,麻烦你也等一下,老夫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虞间开了这个口,项康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乖乖坐了回去,单右尉的人也这才退开,两帮人在厅里剑拔弩张,彼此虎视耽耽。虞间则不敢耽搁,只能是赶紧出门,一边叫自己躲在门外不敢说话的虞知进来招呼人,一边快步去后院找女儿商量。
气氛紧张的对峙了不知多少时间,虞间总算是脚步有些踉跄的从门外进来,点头哈腰的对单右尉说道:“单右尉,实在对不住,我女儿说了,她只愿意嫁给项公子。”
“什么?”项家兄弟个个怀疑自己听错,看着虞间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项康本人却是神色平静,还暗暗说了一句虞姀那小丫头不傻,知道先拿我当挡箭牌,也不枉我出这个头得罪邻县的右尉。
与惊奇万分的项家子弟相反,听到虞间的答复,单右尉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半晌才脸色铁青的说道:“这么说来,虞公你是打算把女儿嫁给这个姓项的小子了?”
“女儿坚持要嫁,我这个当爹的也没办法。”虞间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答道。
“告辞!”单右尉起身就走,一边拽起自己早就脸色发黑的儿子,一边冲着项康说道:“小竖子,等着瞧!”
扔下了狠话,单右尉拽着儿子快步冲出去了,他带来的从人则抱起了放在厅里的聘礼赶紧跟上,虞间快步追了出去,点头哈腰的只是向那单右尉表达歉意,那单右尉却根本不听。
单右尉出门后,项家兄弟当然是你一拳我一拳的锤打项康肩膀,满面笑容的向项康道贺。惟有项猷表情哭丧,低声对项康说道:“兄弟,你刚才怎么就不替我提亲?”
“兄长恕罪,我刚才真没想起来。”项康难得说了一句实话,也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把一直暗恋着虞姀的项猷彻底忘在了脑后,张开嘴就先给自己做了媒人。
“小家伙,艳福不浅啊!”项庄一把勒住项康的脖子,满脸坏笑的说道:“想不到虞家那个小妹,竟然能看上你这小子!快,趁热打铁,赶紧把日子订下来。”
“艳福不浅个屁!没看到吗?那个单右尉不会放过我了!”项康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既明白那个单右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又无比困惑将来的事——如果虞姀真是历史上的那个虞姬,自己今后和项家最牛叉的项羽怎么相处?
“别怕!”项庄也知道那个单右尉肯定不会就这么了结这件事,勒着项康的脖子说道:“放心,有我们在,那个姓单的敢乱来,我们帮你奉陪到底!”
项康现在最大的依仗也就是敢打敢拼敢亡命的自家兄弟了,听了项庄的话只能是赶紧点头,期间项康的眼角余光一瞟,又突然看到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小丫头虞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旁,还对着自己重重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又飞快消失。项康也顿时心里明白,暗道:“果然是拿我当挡箭牌。不过也好,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我首先得考虑怎么保命活下去,还真不敢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