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殷这边也一样,因为害怕被项羽追究自己在汦水惨败的责任,在汉军的劝降策反面前,周殷确实已经动摇了不假,然而考虑到自己的家小亲人,多少还有一些希望的赵地战场局势,还有自己投降汉军后绝无可能获得项康重用,再也没有希望象现在这样威风八面的独自统领整整一个兵团,周殷却始终没有下定这个决心,甚至可以说不到走投无路的最后关头,周殷恐怕都做不出这个决定。
这一点也注定了如果能够化解误会,周殷不会不考虑坚持下去,赌西楚军和齐军能够坚持到项羽亲自率军来援。
还有更加难以预测的变数,突逢巨变的关键时刻,周殷甚至还怀疑项冠等人发动兵变,目的是为了准备拿下自己向汉军投降,拿余下的五万西楚军队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这点当然也不是这个可能,毕竟项冠和项康也是堂兄弟,假如临阵倒戈投降项康,于情于理项康都不会亏待了项冠和他的死党亲戚。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在周殷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周殷看得出来,项冠对项康的羡慕妒忌恨决计不是装出来的,以项冠的直肠子性格,绝对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可以装得这么惟妙惟肖,所以周殷很快又在心里说道:“不太可能,项冠小竖子之前对项康逆贼的痛恨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况且我们眼下还有希望,小竖子不可能这么快动摇。”
基本否定了这个可能后,周殷心中难免更是糊涂,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项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起兵变,不惜便宜汉军也要干掉自己这个主帅?然而眼下的局势却不容周殷多想,稍一盘算后,周殷只能是匆匆做出两个决定,一是派遣多名亲兵出营,紧急联络外营没有参与兵变的西楚将领,让他们带着军队过来收拾项冠等兵变军队,二是安排一个使者出面,打着白旗出营去和项冠联系,当面询问项冠为什么要突然发起这场兵变?
周殷的决定给了项冠等人澄清误会的机会,然而很可惜,周殷的使者来到了项冠乱军所在的中军营地南门时,南门这一带早就已经是喊杀震天,到处都是在攀垒强攻的项冠军士卒,矛来戈往箭矢如雨,乱得如同一锅沸腾了的米粥,再加上天色已经全黑,光线昏暗,所以不管周殷的使者如何摇动白旗大喊大叫,项冠乱军就是不肯暂时停止进攻,与周殷的使者答话交谈。
这还不算,混战中,一支流矢还恰好射中了周殷使者的胸膛,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情况被报告到周殷的面前后,周殷无奈,只能是大吼道:“再派使者,从其他的营门出营,直接去找项冠小竖子联系,一定要给我问清楚那个小竖子到底想干什么!快,不出意外的话,汉贼那边就快发现我们的营地出事了!”
…………
西楚军的确还有希望,因为同一时间,距离西楚军营地有着十几里路程的汉军营地里,项康不但仍然还没有来得及知道西楚军营地发生的情况,相反还正在与久别重逢的漂亮小姨子滚被窝,激战得热火朝天,汉军将士也普遍已经入睡,根本就没有做好任何的出击准备,更别说火把、干粮和饮水等夜战必需之物。
而在此之前,驻扎在巨鹿城内的汉军将士虽然已经发现了西楚军营地生变,也很快就把情况报告到了率军驻守在城内的汉军大将吕匡面前,吕匡却因为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的缘故,没敢擅自决定立即出兵,错过了在第一时间趁火打劫的宝贵机会,仅仅只是命令麾下军队集结备战,同时派出快马,分别向项康和负责对付西楚军的周叔告急。
西楚军营内的混乱多少给汉军争取了一点时间,即便距离不远,周殷的使者从其他营门出到外营时,依然还是花费了很多时间才与项冠麾下的士卒取得联系,又费了不少的口舌,才求得项冠军士卒把他押到正在指挥攻营的项冠面前,再当使者小心问起项冠为了什么要发起兵变时,项冠当然是红着眼睛吼道:“亏他周殷匹夫还有脸问这个问题!本将军率军讨贼,当然是因为他周殷匹夫勾结汉贼,准备出卖我们西楚大军换取他的荣华富贵!”
“大司马勾结汉贼?准备卖主求荣?”周殷的使者一听傻眼,惊讶说道:“项将军,这那里跟那里啊?大司马他一直都对我们西楚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少给老子废话!”项冠咆哮道:“回去告诉周殷匹夫,聪明的话,马上给我放下武器开营投降,我保证给他留一条活命!不然的话,他的狗命难逃。”
见项冠的模样已经气急败坏,又终于弄清楚了项冠为什么要发起兵变,周殷使者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走原路返回中军营地,去向周殷报告与项冠交涉的情况结果。同时也是在这个使者艰难穿过混乱人群,缒绳回到了西楚军的中军营地垒墙之上的时候,汉军士卒才把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
“西楚贼军营内出现变乱,似乎有贼军在内讧?”
听到这消息,正趴在漂亮小姨子身上喘气的项康先是一阵糊涂,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怎么可能?陈平的迫降之计,我们还有第三步没走啊?西楚贼军怎么就发生内讧了?真的还是假的,该不会是诱敌之计吧?”
糊涂归糊涂,毕竟是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只是稍一盘算,项康就做出了决定,吩咐道:“马上给周叔去令,叫他立即出动值夜军队北上去查看情况,另外集结一万军队侯命,叫郑布也立即集结一万军队侯命。再有,多派斥候探马出营,严密监视齐楚贼军的动静,随时向本王报告敌情变化。”
西楚军真的还有希望,尽管也及时做出了一定的应对准备,然而项康的应变过于保守,不但紧急出动的军队过少,下令集结侯命的军队也同样偏少,同时项康还更没有让汉军两大兵团立即着手准备各种夜战必须之物,所以西楚军方面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亡羊补牢,重新扭转被动局势……
事实也正是如此,使者终于把项冠的答复报告到了周殷面前后,周殷也马上恍然大悟,知道项冠肯定是误会了自己,认为自己准备叛变投敌,所以才闹出了这么一出,然后周殷心头也马上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怎么办?是赶紧向项冠小竖子说明情况,和他谈判言和?还是乘着这个机会倒戈,真的向项康小竖子投降?”
这一瞬间,无数念头也立即涌入了周殷的脑海,让周殷想起了与项羽重逢后可能遭受的处罚与羞辱,也让周殷想起了项羽以前给予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显赫权力,还有自己身在西楚后方的妻儿老小,纷纷种种,让周殷难以决断。
中军营外传来的喊杀声音更加巨大,很明显是已经有其他的西楚军将领加入了战场,向项冠乱军发起了进攻,中军大帐里的几个直属将领也急得连声说道:“大司马,看来这应该是误会,我们只要说明了误会,应该能劝得项冠将军退兵,不如再派人去和项冠将军联系,把情况告诉给他,和他坐下来谈判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的话,汉贼如果乘机出兵来攻打我们的营地,我们剩下军队就全完了!”
周殷攥了攥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先是在心里说了一句项羽,老子还你的恩情了,然后一指之前来报信的使者,喝道:“你再去见项冠,就说本帅愿意指大陆泽为誓,我绝对没有任何背叛西楚王的打算!叫他暂时退兵,我愿意亲自登上南门营垒,当面和他谈判解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周殷使者答应,赶紧又匆匆从其他营门出营,绕路赶来与项冠联系。而与此同时,收到项康的命令后,负责对付西楚军队的汉军周叔兵团,仅仅只是紧急出动了五千军队北上,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好大举用兵,趁火打劫给西楚军致命一击的准备!
益发混乱的西楚军营内战场又给汉军多少争取了一点时间,周殷使者好不容易再次来到项冠面前时,也至少有五支成编制的西楚军奉命向项冠乱军发起了进攻,项冠虽然也有派人和他们联系,要求他们帮着自己讨伐周殷,却在混乱中没能迅速收到答复和效果。
见形势危急,周殷使者才刚和项冠见面,马上就把周殷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项冠,结果也还别说,将信将疑之下,项冠还真的有些动摇,几乎想要答应和周殷坐下来谈判,可是又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是向旁边的几个亲信部下问道:“你们怎么看?”
情况太过复杂,几个亲信部下都不敢轻易表态,惟有一个此前在混战中受伤的部将,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怨恨周殷,还是真的出于对项冠的忠心,开口说了一句,“将军,要防着周殷匹夫行缓兵之计,给汉贼出兵接应他争取时间!”
项冠猛然醒悟,立即一指周殷的使者,再次吼道:“回去告诉周殷匹夫,少给老子玩什么缓兵之计,要想让老子相信他,就赶紧给老子开营投降!想骗老子暂时退兵,给汉贼争取时间,做梦!”
周殷使者听了叫苦,赶紧又作揖鞠躬的请求项冠冷静,害怕中计的项冠却根本不信,只是强行赶走了他,指挥麾下军队加紧攻营。而再接着,遥遥看到紧急出动的汉军打着火把向这边赶来时,项冠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除了立即派遣信使向齐军求援外,也再次加强了对周殷中军营地的进攻,还在激战中亲自披挂上阵,亲临第一线带着西楚军将士和死守营垒的周殷军打得热火朝天。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当使者把项冠的答复报告到了周殷的面前后,周殷当然是几乎没有把胸膛气炸,破口大骂道:“项冠小儿,你真是蠢如豚犊啊!老子如果好心要和你谈判,你竟然怀疑老子要对你用缓兵之计!”
“大司马,也不能全怪项冠将军。”一个亲信部将好心劝道:“情况这么复杂,他怀疑我们是在用缓兵之计也不算太奇怪。要不这样吧,我们再派使者和他联系,争取再劝他冷静,另外再派使者和齐国军队联系,向齐国的上将军田部说明情况,请田部出面调和这场误会冲突。”
始终对项羽还抱有一点幻想的周殷无奈,只能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并且立即依计而行。而与此同时,战场的局势也在不断变化,项冠的信使与几名忠于项羽的西楚军将领,虽然没能说服他们改为接受项冠指挥,却也让他们选择了暂时退兵保持中立。几名忠于周殷的西楚军将领则断然拒绝退兵,依然带着军队与项冠乱军继续交战,导致西楚军营内到处都是火把缭乱,也到处都是喊杀震天。
还是与此同时,收到了汉军紧急出动的探报后,与西楚军唇亡齿寒的齐军主帅田部无奈,只能是亲自率领三万军队出营,匆匆赶到西楚军营外排列阵势,暂时替西楚军挡住匆忙出击的汉军,同时不断派人进入西楚军营内打听情况不提。
汉军这边,各路流星探马也不断来往于西楚军营外与汉军营地之间,把西楚军营内的敌情变化向项康报告,然后还是在确认了西楚军营内的变乱规模浩大后,项康和周叔才匆忙命令所有士卒全部起身备战,慌忙准备各种夜战之物——但很可惜,这么做注定要花不少的时间。
西楚军真的还有希望,比汉军更早做好了夜战准备,距离又近在咫尺,田部亲自统领的三万齐军当然更早一步赶到了西楚军营外,列队做好了迎战准备,汉军则一是准备严重不足,二是紧急出动的军队数量过少,来到西楚军营外,看到数量庞大的齐军队伍早就已经严阵以待,紧急统兵出击的王陵见无法趁火打劫,只能是赶紧列阵自保,与齐军遥遥对峙,同时赶紧派出快马向后方求援。
命运也仍然掌握在西楚军自己手中,混乱中,周殷的使者第三次见到了项冠,再次替周殷赌咒发誓保证没有叛心,项冠也再次动摇,可是考虑到汉军的大队肯定会很快到来,如果自己中了周殷的缓兵之计肯定后果不堪设想,项冠却依然还是没有下令停止进攻,仅仅只是吼道:“回去告诉周殷匹夫,叫他先让他的军队退兵,我马上就停止攻营,然后和他当面谈判!”
使者哭丧着脸第三次回到周殷的面前后,周殷也气得几乎就想下定决心投降,好在周殷身边的几个亲信将领都还对项羽比较忠心,都劝道:“大司马,答应吧,这只是一个误会,只要我们能够坐下来谈判,马上就能化解这个误会,然后就可以全力应对汉贼的趁火打劫了。”
众意难违,又知道的确只是一个误会,周殷还是十分无奈的大吼了一声,派人给外营忠于自己的将领传令,让他们立即停止进攻,以此换取项冠与自己当面谈判。——但很可惜,西楚军外营现在已经是混乱得不可开交,周殷的命令想要在混乱中全部传达到位,自然同样得花费许多时间。
与此同时,周殷派出营外与齐军联系的使者,也和齐军主帅田部取得了联系,终于弄清楚了大概的事情经过后,田部也马上怀疑整件事不过一个误会,然后立即派出使者与项冠联系,要求项冠冷静下来和周殷当面谈判,弄清楚整件事的详细经过。
西楚军结束内乱的曙光逐渐出现之时,一匹从东而来的快马,突然冲到了汉军郑布兵团的营外,马上的骑士才刚亮出自己的身份令牌,证明自己是驻守东武城的汉军倪季所部士卒,然后立即就摔下了战马,声音微弱的向上来搀扶他的汉军士卒说道:“在我怀里,快,马上交给大王,快……。”
话未说完,那名汉军士卒就昏死在了同伴的怀里,汉军士卒匆匆从他怀中取出了一道军情急报后,也马上送进了御营,呈献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的打开急报只看得几眼,马上就是脸色铁青,然后大声喝道:“立即出兵三万,向西楚贼军的营地发起进攻!周叔那边也一样,叫他马上出动主力,全力攻打西楚贼军营地!”
“大王,我们的军队还没有全部做好准备。”郑布赶紧说道。
“叫已经准备好的军队先出发!到了战场,立即发起进攻!”项康飞快说道:“余下的军队,只带火把、饮水、武器和攻垒飞梯,准备好了就出营集结侯命。干粮由后军负责,准备好了再送到前线分发!”
郑布唱诺,赶紧飞奔下去亲自组织军队紧急出击,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旁边的张良才问道:“大王,出什么事了?敌情还不明了,你怎么就下定决心发起决战了?”
“东武城急报,昨天上午,我阿兄亲自统领西楚贼军到了平原,还立即发起了渡河。”项康脸色阴沉的说道:“从平原到巨鹿虽然有四百里路程,但是以我阿兄的能耐,四百里路程最多只需要四天时间,这也就是说,后天之内,我阿兄就有可能率军赶到巨鹿战场!我们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干掉巨鹿战场上的西楚贼军,赵地局势就有可能被我阿兄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