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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连年征战,贺鲁已是强弩之末,西突厥是人人自危,惶惶如没家的沙鼠。
    因此,有人尚对贺鲁抱有一线希望,跟着几乎成光杆司令的贺鲁死扛,有的则早就远走他乡,成为荒漠里的游子,而一些侥幸胆大的家伙,便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所以,商道西段,往往是刀光剑影,战马嘶鸣,十里见尸首,百里血染地。
    小股商队和实力较弱的商,硬可等上几月,都要跟随雪狼商队同行。
    于是乎,继昌和古丽达姆每此出行,就像很有威望的义军经过难民区似的,队伍滚雪球般渐渐壮大,有时甚至达到上万之众。
    然而,人数增多,不见得战斗力也随之增强,雪狼商队经过这些年的摸爬滚打,大浪淘沙,已经拥有一批亦夫亦兵的强大队伍,可以说是千人驼队千人兵。
    而其他商队则是驼户保镖两分清,并且,往往是几十上百人的驼队,只有十个八个能拿刀砍人,而又不会尿裤子的男人。
    所以,与其说是随行,倒不如说是完全依赖雪狼商队的保护。
    经过几次真刀真枪的厮杀,古丽达姆逐渐发现,那些跟来的保镖们,每次遇到事,都只是挥刀呐喊,而不肯真正上前拼命,刀枪见血的,全都是自家人马。
    见继昌也不说啥,知道他仁厚不计较,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再说,眼看着人数在不断增多。
    所以,古丽达姆便将所有跟随保镖集中在一起,由她亲自率领,组成总护队,遇到有人要打商队主意,首先由护队出击,而雪狼人马作为策应,如此一来,商队便拥有了一支上千人的保护队伍。
    并且,古丽达姆还要求每个随行商队,按照驼数比例,拿出一笔奖励钱财,专门鼓励那些打仗勇敢,冲锋在前的镖,如此一来,士气大振,人人争先。
    自从西面商道渐乱,敬轩也改变了以往“只伤不杀”的一贯做法,不但加长了钩镰枪的枪头,而且,也松了活口:能驱不伤;能伤不杀。
    如此一来,被突厥人骚扰挑衅多年,一直窝着一肚子火的雪狼商队的勇士们,便大开杀戒,反而是枪枪见血,直冲要害。
    因此,那些想趁乱捞点好处的突厥人,只要见到雪狼旗帜,便缩头隐身,根本不敢前来骚情,就是偶尔遇上躲不过,也是乖乖侧马让道,谄笑示好。
    如此一来,雪狼商队的威名,更是如山似水,人人知晓,牧民翘首笑,盗贼望风逃,犹如仁义之师假道。
    人员增多,虽然加大了队伍气势,但也给住宿补给带来了困难,沿途没那个驼店能够同时容纳几千人。
    为了不使商队因争抢驼店而产生矛盾,古丽达姆还是拿出老办法,各队按比例入住驼店,其余人都像雪狼商队那样,自备帐篷饮食,否则,就退出雪狼商队。
    此令一出,各商队都纷纷照办,因为他们别无选择,离开了雪狼商队,那就如同离群的羊羔,随时都有可能被豺狼野狗吃掉。
    有了母狼般勇敢机智的古丽达姆,继昌倒成个甩手掌柜子,甚至,剑不出鞘,就能解决毛贼强盗,私下里,那些随行的镖都称她为“美老虎”,更是将她佩服得像山寨老大一般。
    这日,浩浩荡荡的商队,披着美丽的夕阳,刚刚安顿在卡萨拉城外的驼店旁,就见十几个突厥人飞马而至,马蹄虽急,但却不见刀舞,就知道并非强盗。
    但机灵警惕的古丽达姆,还是依然手按刀柄迎了过去。
    来人继昌大都认识,是贺鲁的贴身侍卫,几人飞身下马,也来不及寒暄套,其中领头的奴桑便冲继昌急切道:“可汗请您务必去趟卡萨拉城!”
    继昌心里微微一愣,说实在的,自从贺鲁与大唐公然反目,大打出手,继昌就从没主动亲近过他这个野狼般的岳父。
    这不只是因为父亲有令,怕引起朝廷的怀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有继昌从心里就厌恶贺鲁的贪婪无度,不然,他的好昆季桑吉也不会被人砍了头。
    但既然人家上门来请,也不能太驳面子,于是,安顿好驼队,便与古丽达姆一同前往。
    贺鲁看上去要比以前苍老憔悴了不少,那种习惯性的咧嘴狂笑也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沉闷凝重和对前途的渺茫绝望。
    见继昌目光狐疑的瞅着自己,也没了以往的轻松随意,贺鲁长吁口气,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沉声道:“我不该不听雪狼的话!”说着,显出悔恨自责的样子。
    继昌刚想上前安慰几句,但却实在不知该说啥好,只能默默给贺鲁碗里添了奶茶,又静静侧立一旁。
    贺鲁再次长吁口气,把头一昂,做出释然的样子道:“一切都是长生天的安排!只是有个人你必须带走。”
    见继昌目光依然呆愣的瞅着自己,贺鲁轻摇了摇头,自嘲般笑道:“我身边的人是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就只剩下小女纳兰莎,只有把她亲手交给你,我才能放心的去长生天。”
    纳兰莎打小继昌就认识,那是个美得像天使般的小家伙,长得几乎和姐姐古丽达小时一模一样,想来这会也该有十三四岁了。
    继昌于是欣喜道:“纳兰莎妹妹也在这里?”
    贺鲁凄然笑道:“这里是我们藏身的最后一个地方,剩下的晚上,还不知要睡在那个坡上,愿长生天保佑,让她姐妹俩一直生活在天堂,她们是我留在世上的唯一希望。”
    贺鲁说着,竟然伤感了起来,葱根似花白的胡须,像微风吹拂般抖动,炭黑的脸上,也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灰,大嘴蠕动,难以出声,两眼泪光闪烁。
    见贺鲁悲催难忍的样子,继昌赶忙安慰道:“您就放心吧,我会把纳兰莎当做亲妹妹。”
    贺鲁抬手抹了把脸,沉声道:“不是把她当妹妹,而是让她作你的女人!”
    继昌猛然一愣,迟疑道:“纳兰莎妹妹还小,等大点,我会给他找个好人家。”
    贺鲁略显烦躁摆手道:“草原上的花儿再开一次,她都十四岁了,把她给了谁我都不放心,只有让她成为你身边的羊羔,我心里才踏实。”
    见继昌还要说啥,贺鲁又显出烦躁武断的样子挥手道:“废话少说,今晚你俩就成亲!”说完,便倔倔的出了屋。
    继昌心里明白,这头倔狼,也只有父亲能降服,其他人就别想管住他,而自己又一向在他面前温顺惯了,所以,他的话,就更像是马放屁。
    关键,继昌不是个见个漂亮女人都想搂在怀里的人,他的女人是不少,但他都将她们装在了心里,再多一个,实在是感到拥挤。
    茫然无措的信步出门,见古丽达姆正和纳兰莎在院里踢毽子,玩得是不亦乐乎,亲热的样子,就像阔别的姊妹一般。
    见继昌面带复杂的微笑站在一旁,古丽达姆冲他招招手,孩子般嚷道:“过来一起玩!”
    纳兰莎回头瞅见了继昌,扔下毽子便一溜烟跑来,二话不说,就扑到继昌怀里嚷道:“好你个继昌哥哥,这长时间也不说来看我,也不带古丽达姐姐来和我玩。”说着,小嘴一撅,软软白了继昌一眼。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说实话,纳兰莎出落得要比古丽达当年还要漂亮可人。
    见纳兰莎一点也不显出大姑娘的羞涩,还像小时候那样乖巧黏人,继昌轻抚了下她满头的碎辫,温声道:“两年不见,美丽的小燕子长大了,都能嫁人了。”
    纳兰莎轻扭肩头,略显羞涩道:“我才不想嫁人哩,阿塔说了,要把我留给继昌哥哥。”
    听了此话,继昌心下猛然一惊,目光不由得投向了古丽达姆,只见她嘴角抿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明眸水水的瞅着自己。
    继昌心下洞明,感情两个女人早就串通一气,反倒将他一人蒙在鼓里。
    草原女人这点就是好,若是换了惜春,还不知要闹成个啥样,但不管咋说,继昌心里却不愿这么做。
    三人凑合着玩耍了一阵,见继昌总是心不在焉,不是接不住毽子,就是慌忙中将毽子踢飞,古丽达姆撇嘴一笑,刚想数落几句,就见纳兰莎的奶妈笑嘻嘻的朝她招手。
    纳兰莎冲二人俏皮一笑,便连蹦带跳的迎了过去。
    继昌心里清楚,这肯定是要给还是个孩子的纳兰莎梳妆打扮,和安顿夜里的事情。
    因为草原女子年满十三岁就可以嫁人或是钻进自己喜欢的男人毡房,所以,每逢此时,奶妈便以半母半仆的身份,将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还要仔细教她如何侍候男人,和夜里该做的事项。
    所以,草原姑娘只要年满十三岁,不论贵贱,都必须首先学会做两件事情,一是烧茶煮肉,二是侍候男人。
    而男子的本领,大都是自家长辈的遗孀或是自己的“嫂嫂”培训的。
    因为草原连年争战,女人被抢来抢去,一些小的部落就出现女人缺少的现象,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就留下了长辈去世,昔日的“婶娘”“姨娘”就可以嫁给“侄儿”“少爷”的婚俗。
    并且,不论兄弟几个,也不论取回几个女人,兄弟们都能共享。
    但长辈却不可以沾染晚辈的女人,否则,就被视为而遭人唾弃。
    古丽达姆既熟悉突厥人群婚的热闹,也深感独独守着继昌的甜蜜,所以,对于纳兰莎的出现,非但没有感到嫉妒不快,反而觉得很正常,更庆幸自己又多了个同族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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