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铁军看了对方一眼,开始沉默不语。他尽情地享受雨水的侵袭。
刘震天安静而又耐心地站在雨里等待着,他身后拿伞的随从见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像感到左右为难。因为他们让自己的顶头司淋雨受苦无异于失职,而打扰他跟别人交谈则罪不可恕。
谭铁军灿然道“先生,实在对不起!刚才我在监狱里有所冒犯,还望您老多多包涵。”
刘震天淡淡地说“对不起是普天之下含金量最高的一句废话。”
谭铁军呵呵地笑了,“这么说您的手下从来没有向别人道歉的机会。可我只是一个阶下囚,并不是您的下属。所以我有向您说对不起的权利。再说我的恩师罗树林先生一直要求我对您表达敬意。”
刘震天嗤之以鼻,他轻蔑地说道“呵呵,先生的恩师恐怕是想准备尊敬地杀了我这条老命吧?”
谭铁军随即反驳对方的观点,“先生此言差矣,杀人是对生命最大的蔑视,几乎没有半点诚意可言。可我对先生的敬意是发自内心的敬仰,虽然咱们的革命立场不同,人各有志,但是不管怎样,您好歹也是一位充满智慧头脑的国人。不管是不是出于您本人的意愿,总之您所领导下的军统,在申城建立的地下势力,一直跟鬼子顽强的斗争,而且他们所做出的贡献我们这个老是被人围剿的地下党组织还大,尽管围剿我们的也是军统。”
刘震天并不领会对方的一片好意,他面目狰狞地叫道“哈哈,可惜老夫带领下的军统十分尊敬地杀死了您的恩师罗树林。”
说完,刘震天冷静地观察对方的反应。谭铁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站着,像个没事人一般,好像刚才刘震天所言,他什么都听不见。此时,刘震天终于明白,这次打算沉痛打击对方的希望终于泡汤。
谭铁军淡淡地笑了,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恭维与奉承的意味。他说“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深感遗憾。以前罗树林总说先生我们强大,因为您向来说一不二,一言九鼎,从来不说废话,也不会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先生,你和罗树林都说得对!”刘震天终于底下自己高昂的头颅,“我不会再跟你说半句假话和废话。”
站立旁边围观和警戒的军统们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顶头司向一个阶下囚低头屈服。他们面面相觑,各自低头沉默。
不在沉默死亡,在沉默爆发。两人唇枪舌剑的较量几个回合之后,彼此不分下,双方实力伯仲之间,胜败输赢,难舍难分。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山望着那山高,两者都难以征服对方。
两人沉默许久,刘震天直截了当地说道“咱们不拐弯抹角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直奔主题吧。”
“好吧!既然先生这么爽快,我不说那么多废话了。”
谭铁军微微抬起头,下打量着对方,似乎要看透刘震天的心思。当然他看人的眼神里不是充满敌意,而是充满善意。甚至他挂在脸的笑容都变得那么诚恳。
虽然脚还带着镣铐,但是他仍然满怀敬意地把手伸到刘震天的面前,企图跟对方握手言和。
“刘先生,我等您很久了。可是您迟迟不来,等得我好辛苦啊。”
刘震天并不避讳眼前的这个囚犯跟自己套近乎,当下他大大方方地伸出宽大的手掌,紧紧地握住谭铁军的右手。
站在旁边的军统们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首领跟他的敌人握手。
常遇春恨得咬牙切齿,他看了看身旁的刘占元,又转头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刘严冬,然后极力压抑心里的怒气,小声地叫道“他说得唱的还好听,明明是我们先把这个王八蛋抓起来好吗?”
刘占元并不吭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刘震天。从他回来之后,他眼里似乎根本看不见别人,他只关注刘震天的言行举止。
军统头子刘震天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的举动,僵硬的脸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看起来十分渗人,像一具僵硬的尸体突然从睡梦笑出声音,像埋葬多年的古墓突然裂开,裂缝探出一个骷髅头。
两人彼此握住的右手仅仅停留几秒钟后才撒开。看到对方不说话,谭铁军再次强调自己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他淡淡地说道“我之所以等先生那么久,是因为我有话跟您说,毕竟我们大家都很忙。”
刘震天并不发话表态,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耐心而认真地倾听对方的言语,仿佛他是对方最忠实的听众。
谭铁军接着说道“我知道先生从不相信有反抗能力的敌人,甚至都不会让他们靠近。为了跟您见面,我只好委曲求全,让自己变成一名阶下囚。我的恩师罗树林从西北老家千里迢迢地赶到申城,是为了能跟您谈判和对话。可他还没等到您的出现死了,而作为他的学生,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完成他的遗愿,责无旁贷地跟您说几句他想说的话。”
说完,谭铁军再次抬起自己的右手,向刘震天示好。由于他手戴着沉重的手铐,因此他抬起的动作显得非常吃力。
他连忙苦笑道“先生,您也都看见了,现在我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我的手脚被您的部下束缚,加他们每天注射到我身体里的镇静药物,导致我浑身酸痛,手无缚鸡之力。您只要动根手指头,我马可以去见阎王。因为只有这样的状态,您才会见我,我才能取得您的基本信任,从而跟您会谈。”
刘震天冷若冰霜地叫起来“我知道,先生这是自寻死路。”
谭铁军咽了一下口水,轻声地问“先生,地下党在申城联络站遭受重创那天,不知道您是否察觉到鬼子的异常举动?”
刘震天笑而不答,当然人们根本看不出他脸那个微笑的伤疤所要表达的思想或者更深层次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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