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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从不跟他说话,但他依旧每次都给她烤一条鱼。
    只烤一条,河灵说鱼儿活着不易,每天吃一条便好。
    她脱了鞋袜坐在河边踢腾着水花,嘴里嚼着烤得香喷喷的肥鱼。风过,吹乱她鬓角的发,河灵抬指将她的乱发拨到耳后。
    她侧身望向他,四目相接,她很快错开目光,打掉对方的手,继续啃鱼。
    “你眉心的伤是如何来的?”河灵问。
    瞳姬站起来,扔掉吃了一半的烤鱼,“嫌丑就不要看。”方甩袖子要走,河灵一闪身挡在她身前,“生气了?我不曾嫌你丑,倒是你自己好像颇在意的样子。”
    瞳姬撞开对方,继续一言不发往前走。
    “我能让你变美,明日黄昏你来此处寻我。”河灵望着那道背影喊着。
    返回嶓冢山后的那一夜,瞳姬忍不住去问正在给灵兽喂水的陌轻尘,“姐姐,你说我能变美么?”
    陌轻尘愣了愣,印象中的这个小妹只知道打打杀杀,一把快刀眨眼间便将凶兽砍成两截,平日更是连个镜子都不照,怎会无缘无故在意起了容貌,于是笑道:“是谁让你生出这样的念头的。”
    瞳姬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木屋。
    翌日黄昏,她去了叮咚河,岸边站了好半天,夕阳即将沉下山头,雾气渐起,那道身影依旧没出现。
    她转身要走时,河水中卷起一道水影,“我一直再等你唤我,可你就是不开口,罢了罢了,既然来了,我便依言送你一件礼物吧。”
    那日河畔,暖色的天光映着河水嫩草,摇曳成一幅天然水墨画。河灵拿着一根细细的针于她眉间走走停停。
    “我给你刺朵小花吧,看你脸臭的。”河灵故意逗她。
    “不,更丑。”她说。
    河灵笑笑,继续顺着她眉心蜿蜒翘起的疤痕描出一道朱砂红。
    空中亮起了星子,雾气夹杂了凉意渐次铺展开,河神才收起银针。
    瞳姬起身去河边照了照,借着月光,她瞧见眉心的疤痕被一尾红蝎覆盖,她摸了摸眉心,这蝎子她喜欢得很,同她的气质,挺配。
    这是她第一次晚归,返回嶓冢山时,陌轻尘仅有的一魂一魄已被打散,父王无渡丝毫不顾念地上鲜血淋淋的美人,强行吸走了陌轻尘的元气并夺走了她的容貌。
    此乃惩罚,浊气无渡最喜欢看人生不如死。
    “这便是背叛的下场。”一团浊气将躲在暗处的瞳姬唤出来,“仔细瞧瞧你姐姐,不听话便是如此下场。”
    瞳姬小心翼翼的点头。
    浊气飘到她眼前,盯着她眉心的蝎尾刺青,“你近日好像同一个河灵走得颇近,你该不会也被这异世的男人蛊惑了心神。”
    瞳姬赶忙摇摇头。
    “去,杀了他。”无渡留下一柄玉箫便飘出了门外。
    瞳姬弯身拾起刻着一簇幽冥心火的玉箫,披着一头白发的陌轻尘努力打地上撑起,爬到她跟前,拽起她的衣角,“瞳姬,倘若可以选择……做回自己……”
    ——
    三日后的黄昏,瞳姬去了叮咚河。
    河灵早于岸边支好了烤架,篝火上是冒着热气的三条鱼。
    见她远远走来,河灵将烤鱼翻了个面,“一日一条,你三日不来我给你留了三条。我以为要攒到一筐鱼你才会来。”
    瞳姬并没有看那些烤鱼一眼,只面无表情盯着对方看。
    河灵站起身来,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气息紊乱,脸色也这么难看,难不成是病……”
    话未说完,腹部乍痛,一柄玉箫自他体内穿过,箫洞内带出的魔气直散入洒着夕阳余韵的河水中。
    再探不到对方任何灵力气息,瞳姬这才坐到尸体旁,听着叮咚的河水声,望着最后一缕斜阳沉下去,大地一片黑暗。
    她寻了处僻静的山洞,以幻术造出蛮荒墓穴,再以血咒封印,保这方洞穴不被外人察觉。
    听闻这个世界的人死了要入棺材,她不知道河灵喜欢哪款棺材,干脆将方圆百里的棺材都抢了来。
    她将他的尸体放入最中央的水晶棺里,只是不久之后,尸体消失了,只剩半棺材的水,到最后水也流尽蒸发,棺材底只剩一根银针。
    那日,河灵便是用这根银针刺了个蝎尾给她。
    她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天蚕白纱,拿银针刺破指尖,以针为笔,画了一个他。
    眉眼,衣裳,还有他眼底缱绻温和的笑意,每一笔都极认真。
    画成,放入水晶棺椁中,瞳姬走出蛮荒古墓。
    只有她知,这里葬着一个未亡人。
    那人留在她心上,变成了一根刺,她每吸一口气,心口便是一阵疼。
    可笑的是,当时的她不懂得,还以为是异世之人的特异功能。她杀了他,他在她心口留下了类似咒语的法术,让她不得安生。
    后来,瞳姬渐渐习惯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亦懂得了人的诸多感情及七情六欲。再后来她变成了忘川河心幽冥当铺里的二当家,授无渡之意,做着关于世间执念的买卖。
    而她的那份执念,无人可知,静悄悄埋葬在心底,被封印在蛮荒某个墓地。
    她不会想到,后来有人闯入了蛮荒古墓,更有一人拿起了那卷画,借走了画中人的脸。
    那人便是浮楼,且成了幽冥当铺的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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