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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狰仰头将药汁喝完,喉结微滚,一滴都没剩,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喝完还将碗底给她看看,道:“丫头,下次少加些黄连,太苦。”
    感觉解气了,萧寅初后退几步,说:“您歇着,宫中还有事,本宫先告退了。”
    说罢拢紧狐毛斗篷,踩着雪屐跨出了屋门,她身旁的奴婢连忙围上来,簇拥着从院子走出去了,十分绝情无义。
    直到望不见人,秦狰看向早凉了的瓷碗,上面仿佛还留着她碰过的甜香。
    弯了弯唇。
    真香。
    .
    萧寅初双手拢在斗篷下,不高兴地擦手。
    应该是真病了,他手上热得很,粗粝的手将她狠狠一刮,手背红了一片。
    还是这般讨嫌!
    花镜举着纸伞护在她身旁,不远处两个宦官冒雪赶来,很快近了身,跪在她面前:“奴德福拜见公主,公主万安!”
    宦官德福是中宫的人,萧寅初轻抬手示意他起来回话。
    闻喜公主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是宫里都知道的,德福直接道:“皇后娘娘听说您今日出门了,特意派奴来请您过去,瞧瞧新贡上来的料子!”
    “料子?”萧寅初的声音从斗篷下闷声传来,略一思忖:“只邀了本宫吗?”
    “自然的,娘娘万事都先想着公主的。”德福通红的脸笑得灿烂:“您去瞧瞧吧,有京中的,鲁南的,江北的……”
    “罢了,你带路吧。”萧寅初颔首。
    肩舆在中宫门外停下,萧寅初被簇拥着进了一道道宫门,到达皇后所在的长春殿。
    蒋皇后正站在案后练字,见她双唇冻得发白,忙说:“快快将帘子合上,外头风雪大得很。”
    长春殿烧着温暖的地龙,萧寅初进来了一会儿手脚才有知觉,大宫女喜春捧了热热的茶来:“公主请用。”
    萧寅初用了一口,从蒋皇后处看过去,白皙小巧的下颌轻动,一举一动沁满了优雅高贵,不由得笑:“当年粟儿去时,你才这么大点,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母后谬赞,是儿臣虚长了这多岁月。”萧寅初滴水不漏答着。
    蒋皇后笑着下了最后一笔,叫宫人举起墨宝,上好的洒金香纸上书一字‘囍’。
    “前日初雪宴,你没等宴开就走了,”蒋皇后将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我们初儿长这么大都没能结一个手帕交,她们与你年纪都相仿,要是有心性合适的,相处一二也未不可。”
    德福说‘料子’有京中的、鲁南的、江北的,可是鲁南和江北又不产布料。
    蒋皇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又是‘囍’,又是年纪相仿,暗示得非常明显了。
    萧寅初递了个话头:“那母后觉得,哪家小姐合适?”
    蒋皇后吩咐喜春送上一个大册子:“初儿要是喜欢,叫她们进宫来给你瞧瞧。”
    册子中是各家小姐的画像,右上角用簪花小楷注着家世、年纪、秉性、生平。萧寅初虽不喜蒋皇后这做一件事非得绕一大圈的性子,却也觉得新奇有趣,翻了几页。
    果真,个个家世斐然,环肥燕瘦。
    入选的女子共一十六名,蒋皇后殷切问:“初儿觉得如何?”
    又不是真为她选朋友,这一问实在多余,萧寅初一页页翻着,一点都不着急:“母后,你等儿臣好好翻翻。”
    又过这页,画中的女子一身月白流云裙,正在月下抚筝。她的头上簪一只玉雕月下美人花,天然去雕饰。
    本朝女子多爱俏,牡丹、海棠、寿菊都能做簪花,用月下美人样式的簪子却是罕见。
    右上角簪花小楷清楚写着:蒋云染。
    “这是你蒋家表妹。”蒋皇后的口气不复热络,倒显得有些小心:“如今住在厉大人府上。”
    蒋皇后的母家式微,其家中堂姐妹是当朝左相厉峙的夫人,也就是厉尚廉的母亲。而这蒋云染既然叫厉夫人一句‘姑母’,当然也得叫皇后一句‘姑母’。
    萧寅初合上册子:“儿臣挑花了眼,任凭母后做主。”
    蒋皇后原想将侄女配给太子,不料萧章并不喜欢蒋云染,襄王无情,神女心系表哥也无意,俩人前世也就没再发展什么。
    重来一世蒋皇后依旧起了这心,刚好她也想会会蒋云染,顺水推舟应了。
    “好,好好!”蒋皇后满意了:“那三日后叫她们进宫来,给我们初儿瞧瞧。”
    .
    三日后是个雪后晴天。
    花镜为萧寅初梳理着长发,赞道:“公主的头发真的极美,又软又黑。”
    萧寅初调胭脂的手一抖,羊毫细笔把手背划出长长一撇嫣红色,想起当年秦狰执着她一缕长发,轻斥她头发细软,脾气却这般硬。
    思及此,萧寅初不禁暗骂自己太闲,花镜一句无心的话,怎的能联想到毫不相干的人头上?
    羊毫笔不自觉地用力戳弄着瓷盒里的胭脂。
    几个宫女捧着妆匣站成一排,每匣都盛着价值不菲的钗环玉佩。花镜依公主平日的喜好挑了一支竹骨簪,萧寅初止住她的手:“等等。”
    “公主不喜欢吗?那奴婢重挑。”
    碧玉刻成竹骨模样,每个竹节都栩栩如生,竹高洁素雅,萧寅初平日最爱它,今日要见那些莺莺燕燕,忽然就不想这么素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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