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崖这一路上显得颇为无趣,越临近,人烟也就越稀少,开始的时候,仲焱修还会跟苏钰聊上一些有趣的事情,可是到后面他几乎一天都不说话。
可是碍于他们是五个人同乘一辆马车的情况下,苏钰没有询问仲焱修怎么了,因为那样好像显得他有些过分的关注仲焱修,其他人就更不会在意仲焱修的情况。
而且其实不止仲焱修,越临近阳关崖,每个人都变得沉默起来,除了苏钰。
只是当天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阳关崖的脚下。
他没见过混沌山脚下的凄凉,但就算见过,混沌山也比不上阳关崖,让人有一种由内致外的凉意。
与明城也不尽相同,明城只是进去之后才觉得阴暗,而阳关崖,在还没有完全进入山林的时候,阳光已经无法照射进来。
这里阴暗无比,这里没有光明。
“师兄,我们现在要进去吗?”苏钰有些害怕,这里的树木都是枯萎的,却又没有腐化成为下一棵树的养料,它就立在那里,不生不死。
百里珣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他们步伐统一的行动。
苏钰也只好跟上,他拉着百里珣的衣摆,奇怪的是这次万朝远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如果按照平日里他和自己师兄的相处方式来说,他一定不让自己同师兄如此亲近,虽然每次师兄都会帮着自己,但至少会有这样的一道手续。
可惜今天,什么都没有。
苏钰就拉着百里珣的衣摆,随着他们一起走进阳关崖。
阳关崖的内部倒是和外部如出一辙,阴暗、毫无生机。枯萎的树枝偶尔也会掉落,干枯的声音总是让苏钰吓了一跳,但除了他,其他人都没有反应。
他们脚下也都是枯草,走上一步就能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他们走过的地方,那些草都彻底的化为灰烬,沿途留下一片粉末,然后随风飘走,再也不会生长出来。
若放在平常,百里珣一定会问无归他们这样要走多久,又该去哪里找到肉灵芝,可现在,百里珣没有。他们都十分默契的跟在无归的身后,像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对,就是傀儡。苏钰忽然想到这个词语,心中没由来的一惊,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怎么成为傀儡的,让他觉得更加害怕起来。
其实百里珣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他想说,却不知道为什么开不了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动,却不能受他的支配,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又或者说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他是谁?他又在哪里?而剩下的,只有被他的身体掌控着,他还是他,他又好像已经不是他。
然后记忆随之涌进他的大脑里,他掉进河里来到这里,他下山历练,他遇到过的人,银月山庄的变化,还有他和万朝远的点点滴滴,以及在云还岛上认识的云还,他不会忘记她的。
他可以清晰透过自己的双眼看到他所经过的每一处场景,也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身旁每一处和树枝擦过的声音,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他知道苏钰在拉着他的衣摆,却想要跟他说一句小心的办法都没有。
无归忽然停下,大部队也随之停下,百里珣清楚的感觉到苏钰撞在他身上,可是,他没办法出声。
耳边传来乌鸦的声音,无归警惕的看着周围,这一切都和他计划中的不一样,原本他只要带着百里珣一起,若是再说的直白一些,他只要带着龙鳞一起,他就能很轻易的拿到肉灵芝,只要有肉灵芝和龙鳞,他就能复活玄霜。
他曾经走过这些路,无论是龙鳞还是肉灵芝,他都曾经都取过一次,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可是现在经历的一切早已和他当初变了模样。他以为他还是主宰者,殊不知,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
乌鸦席卷而来,低沉的叫声充斥在这座本就压抑的山林里,苏钰躲在百里珣的身后,不过乌鸦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全部都涌向无归,它们是有目标而来的。
乌鸦全部围在无归的身边,只是对他造成的伤害很小,但很烦人,可除去苏钰外,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苏钰见百里珣没动,便继续躲在他的身后。
百里珣看着无归被乌鸦攻击,他的脑子确定他现在应该带着大家逃离这里,他的理智告诉他无归很危险,但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初心没办法凭着他的意念来驱动,他们只能站在这里,就看着无归打落一只又一只的乌鸦。
不过乌鸦接连不断,无归暂时没有时间管他们,但更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无归知道他们跑不掉的。
乌鸦挡住无归的视线,但他也没注意到这边,所以在一个黑影将他们几个带走的时候,他是后知后觉才发现的。
在被这个黑影拉走的时候,百里珣发现自己的身体支配权终于又回到自己的手中,而拉走他们的人他也并不陌生,“双影姑娘?”
双影还是那身红衣,衣服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摆动而作响,依然清脆悦耳。
“难得百里公子还记得我,今日,你们可是欠了我一大恩情。”双影的声音也很好听,只是之前几次见面她都显得颇为狼狈,而肖逆几次逃脱也都多亏了她的帮忙。
双影拉着他们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比起刚刚所见的枯萎的树枝,这里竟有顽强到可以开出新的枝芽的树枝,相比之下,生机勃勃。
“我也不知道那群乌鸦可以困住他多久,我就长话短说了,你们现在在的地方都是他的梦境世界,在他的梦境中,他可以掌握一切,但是自然也有破绽,我擅长催眠,可以暂时使你们脱离他梦境的掌控,但毕竟这里是他的梦境,我没办法做主。”双影简单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他们现在的处境。
她的话,百里珣信了七八分,而且如果是梦境的话,就可以解释的通为什么他在云还岛的经历在他一觉醒来之后,就又回到了他们还没出发之前。
“苏钰,朝远兄,仲公子,你们是否记得咱们一起寻找过北云岛的经历?”百里珣问道。
苏钰最先回答,他点点头,“我记得。可是之前好像又忘记了,师兄你现在一提,我就想起来了。”
万朝远摇摇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记得什么北云岛。”
连一向爱说笑的仲焱修都眉头紧皱,“我也不记得。”
双影又补充道:“你们刚刚被梦境缠身的时候,这位苏公子却保持正常。”
她与苏钰不熟,现在这种时候,她只信任百里珣一人,而且现在肖逆死了,她想活命,就得靠着百里珣,那么现在所有对百里珣不利的人,就是她的敌人。
百里珣把苏钰拉到身后,“双影姑娘无需怀疑我师弟,他已经都跟我在一起,不可能跟无归是一伙的。”
双影讨好的笑了笑,“既然百里公子相信,那我自然也是相信的。”
万朝远拔出本心,“你有什么目的?肖逆死了你就想换个靠山?珣儿这里,你想都不要想。”
对万朝远,双影还是心有余悸,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年肖逆都做过什么事,也清楚的知道这其中的事情有多少是对万朝远不利的,更知道当年肖逆屠了银月山庄满门,和百里珣、万朝远接下了多大的仇恨,可是她没办法,她想活下去。
她知道颜灵的下场,那个背叛了肖逆的人的下场,她不想也像颜灵一样,就死在那里,连挣扎的权力都没有。甚至那张漂亮的脸蛋以及她的嗓音都被彻底的毁掉了,这也是她不敢背叛肖逆的原因,这个人太狠了。
而现在肖逆彻底死了,对她来说是种解脱,可是肖逆做的那些事都脱不开她的影子,所以她现在必须依附在一个更强大的人的背后,而这个人不会是万朝远,魔尊大人有多冷血无情她也是见识过的,只有那个曾在明城一见,因她尖叫而担心她是否有事的百里珣,是她唯一的希望。
“双影姑娘,你能否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知我们?”百里珣可以暂时与她抛开芥蒂,双影明显知道很多内幕,比他们在这里毫无头绪要好上许多。
“那百里公子可要保证我的安全啊。”双影是个能伸能缩的姑娘,她不像颜灵那般,在任何事情面前,都没有她的性命更重要,这也是她能得到肖逆重视的原因之一。
“这是自然,姑娘放心。”
“百里公子一言九鼎,我自然是放心的。”双影笑笑,“只是现在却来不及跟公子细数原因与细节,小心,无归追来了。”
她的笑已经收敛起来,乌鸦已经没办法拖住无归,他用最快的速度追来,比双影想象中的还要快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