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外面站着无归,略带疑惑的看着他,才道:“百里珣?”
“不然呢?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月纥的口吻,无归轻轻的把门关上,坐在百里珣的旁边,他警惕的看着无归,可无归反倒是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了,“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聊聊。”
“我跟你可没什么好说的。”
无归依旧自顾地说着:“你可能不太了解你的师父。”
“你别装了,无归,我的师父跟你有什么渊源?你说得清吗?你不觉得一直用这个谎话来骗我们挺没意思的吗?”百里珣打不过无归,也不是因为他技不如人,竟是因为这厮会什么蛊惑之术,说起来实在令人不服,却也没有办法,所以他对无归没什么好气,却也不再动手,他需要养精蓄锐,也不知道万朝远回来没有,知不知道他被无归带走了。
无归笑笑,“你瞧着我像是在撒谎吗?”
百里珣想说像,特别像,却又怕无归再用什么手段让他昏倒,终是没有说话。
但无归也没想为难他,脾气好了不少,百里珣也不知怎么,他清醒过来之后这无归就像是变了个人,显得平易近人的多啊。
无归:“我同你师父大约也是像你这么大的年纪遇见的。”
这是一段故事的开场白,百里珣洗耳恭听。
那个时候,魔教和正道并没有明显的划分,不过都是习武之人,学习方式不同,但只要目的相同——变强,能帮助更多人,那便是一样的。
月纥其实身上并无魔教的烙印,有烙印之人是适合学习魔教武功的,但那时候,没有也是可以学习的,无归与月纥便是在那时候相遇的。
“许多细节其实就跟你们师兄弟之间相处并无差别,如果我们没有一起下山历练,如果我们没有发现那把剑,也许就不会有这些故事了……”
“初心吗?”
无归摇摇头又点点头,“它其实之前不叫初心,名追风,它以轻巧而速度快出名,听名似乎文雅而无害,事实上,这把剑,凶悍的很。”
追风在被铸成之后便开始杀人,据悉,追风的主人是个杀人无数的刺客,速度必须要快。
刺客杀人是不分好坏的,有钱便杀,不问出处,这是刺客该有的规矩。
那把追风剑下早已染上无数冤魂恶鬼,流传至今,若是得到它,若能驯服它,自然可以所向披靡。但想驯服它,着实困难,追风剑所到之处必定是血海一片。
可纵使如此,想要得到它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最终,是为能人将它封在某座山中,与之长眠于此。至于在哪座山,那位能人又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也无从得知。
“所以,你们找到了它?”百里珣看了看手中的初心,即使这初心曾让他被戾气折磨,可大多数的时候,初心还是帮了他很多忙,更何况有本心在,才使得万朝远几次能够救下他。
这样的一把剑,很难与那杀人无数的剑的联想到一起去。
“是啊。追风剑或许是有种魔力,即使那座山上什么也没写明,我们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此乃追风。”无归在看着百里珣,却又不是在看他。
百里珣被盯着有些奇怪,“你看我做什么?”
“我觉得你并不像你师父。”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世界上哪有十分相像的人。”百里珣不以为然。
无归但笑不语,并未给他解释,而是继续道:“那时候我们发现追风,想将它取出来比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而那位能人却不知所踪。其实关于追风的传言已经越来越少,这则传言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起的,真假无从考究,可是追风剑却是上等材料铸成,若能得到它定然事半功倍。”
“那然后呢,有没有杀人?”
无归摇摇头,“追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玄幻,至少我们在拿到追风后,并未有任何的异常。追风是给你师父在用的,后来他也的确能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因为追风是我二人共同找到的,所以,我们将追风一分为二,铸成了现在这两把初心和本心。”
“难怪他们两把剑能够相互感应到,原来是因为他们其实之前本是同一把剑。”
无归继续道:“而初心似乎是更偏向于原本的追风,它的速度更快,那时候,初心是我在用的,而本心相对保守,那时,是你师父在用。虽然本心不及初心快,却比初心更稳一些,进步虽慢,却很扎实。就如它们的名字相同,我们制造它们的本意,也是希望剑能除去那些戾气。”
百里珣感觉自己的眼皮又有些沉了,无归的声音都开始变得越来越远,他还想继续听下去,似乎后面的话才更重要,可是眼皮却不给他挣扎的机会,最终还是沉沉的闭上,再次陷入无止境的沉睡中。
无归没留心,嘴里还在继续说着:“如果那时候我能看出来,他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如果那时候我没能陷进去……”
“银赫,你的话太多了。”又是清冷的声音,“你想告诉珣儿吗?想让他彻底的杀了我?那你费了这么多的力气是图什么呢?”
无归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讨好道:“只是年纪大了,话便多了些,若你不喜欢,下次我便不说了。”
无归对百里珣的话本来就半真半假,只是有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真真假假了。
月纥并未理会他,而是闭眼调息,百里珣时不时的还能冒出来对他来说是件麻烦事。这说明他并未完全的占据这个身躯,他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会随时被剔除。
无归静悄悄的把门给他关上,这里还是月纥为玄霜的时候住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清冷,无归其实很难想象玄霜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因为在百里珣的口中,他的师父是那样的和蔼亲人。
银月山庄的后山是出了名的地方,无归也听过许多次,可是却没有来过这后山,他在山庄了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来了这后山的地方。
百里珣曾把他的那些师兄弟都埋在后山,这其中也包括玄霜,也就是月纥的肉身。
后山那片湖没有一丝波澜,许多的冢都在这里,每一座冢前立着的碑都是百里珣亲手刻上去的,在最前面的那座冢便是玄霜的。
师父玄霜师尊之墓。
立碑人:弟子百里珣。
百里珣的刻出来的字并不怎么好看,也可能是因为这里需要刻的碑太多了,所以手都酸了,刻出来的字自然没多好看。无归轻轻抚过每一个字,他能感觉的出来百里珣的认真。
那个时候,这个少年是怎样的心情呢?如果他要是知道,他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但也许,百里珣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无归和百里珣短暂的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个少年并不像月纥那样冷清和无情,这样的一个人才更应该活在世上的不是吗?
无归站起身来,微风轻轻拂过水面,让刚刚波澜不惊的湖水也变得有些荡漾,扰的无归无法静心,想来这后山真的已经无法成为静心之地。
他的心里也随之波动的湖水有些动摇,这里一眼无法看过来所有的墓冢,有多少山庄的子弟葬在这里一时间也数不清。也许真是上了年纪吧,连心中的怜悯之心都开始无限延绵,这样的话,是注定无法成为月纥心中那样的人吧。
所以,对于无归来说,他的路是没有选择的。
无归离开后山,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月纥,站在门口踌躇不定,听着门内也没什么动静,想着到底要不要推门进去看看。
他和月纥之间的关系脆弱而微妙,他生怕自己那点小动作都能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那点仅存的怜悯在月纥面前,根本没有意义。
忽然,门内响起很大一声动静,无归赶紧冲了进去,就瞧见月纥的嘴角还有血迹,地上的东西散落一地,他赶紧扶住月纥,却又被他推开,“银赫,人都抓到了吗?”
“根据最新的来信,万朝远将钟离璎和苏钰还有仲焱修以及那两个小孩都藏在混沌山上,暂时还未找到。”
月纥摆摆手,“那仲家小子也是命大,能撑到现在,不过能抓到万朝远就足够珣儿畏惧了。”
“我刚刚去后山看了……”
月纥不耐的看向他,“怎么?后山那些荒冢,我早晚要把他们都扔出这山庄外。”
“我瞧着每个人的墓碑上的字,他都是认认真真的刻上的,尤其是……”
月纥眯起眼睛,“银赫,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如此啰嗦了?这山庄上的人,难道不是你让肖逆杀得吗?若说罪魁祸首,他们最恨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没必要同我说这些。”
“我其实没有……”
“但你这点做得很好,若不是如此,珣儿他定然还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无归还想反驳他点什么,却已经有人进来,通报说沐歌和大师兄已经送上山庄。
月纥勾起唇角,“很好,把他们送过来。珣儿,你想不想见见你的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