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气得直哭,那些内侍却将她一脚踹翻在地,随即扬长而去。
到了下午,便传出从大皇子宫搜出和匪首段水明往来书信的消息。
陶九思听闻,转哀为怒,重打精神,拿出两世为人的干练,走了一趟刑部。
祝舜理正在埋头看陈年旧案的卷宗,见到陶九思进门,便兴奋道:“陶大人快来共赏,我正看到精彩处,这桩案子的下毒手法委实高明,妙啊!”
陶九思:“...”
陶九思走进,抽掉了祝舜理手里那本卷宗,正色道:“朝内发生了一桩大案,比这往事鲜活多了,祝大人一定感兴趣。”
祝舜理双眼放光,竖起两只耳朵。
陶九思于是便将卫负雪一事,事无巨细的道来。
祝舜理听完,评价道:“最常见的陷害而已,好像也没什么精彩的。”颇有几分看不起始作俑者的意思在里面。
陶九思:“…”
心道这祝舜理的脑回路,当真和常人不同。
不过,祝舜理接着肃然道:“但事关大皇子,我责无旁贷。”
陶九思这才松了口气,诚恳道:“估计明日便要从六部抽调人查案,我曾经是大皇子师,肯定没法直接插手,只能拜托祝大人,替大殿下讨回公道。”
祝舜理点点头,忽道:“你刚说他们搜出了书信?”
陶九思颔首:“据传闻搜出了七八封段水明寄来的信,里面还有许多大逆不道之词。”
祝舜理蹙眉道:“奇了,你说他们凭什么断定那些信是段水明亲笔所写,而非造假?”
陶九思道:“大约是字迹相同。”
祝舜理道:“我记得段水明因为那件事,离开朝堂已经十二年了,当时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段宅亦被查抄,金银财宝充公,其它东西都付之一炬。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是谁还记得段水明的字迹?或者说,他们是如何模仿出段水明的字迹?”
陶九思深以为意:“段水明乃大逆不道的臣子,应当不会有人私藏他的墨宝,如今还能找到他字迹的地方,大约只有…内阁大库。”
祝舜理仰起头,自信道:“等我着手调查,自然会水落石出。”
陶九思鼓励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卫第一神探,就看你的了。”
离开刑部,已到了掌灯时分,吏部人去楼空,皇宫内更显得静静悄悄,陶九思却动了别的心思。
他出了宫门,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桂嬷嬷的小院,一进门,果然见花云台正等在此处。
花云台面无表情:“少主子吩咐我,这段时间都任你差遣。”
陶九思点点头,又将今天他和祝舜理的谈话和盘托出。
花云台一惊,道:“内阁大库也属内阁管理,有江自横坐镇,我们岂不是什么也查不到。”
陶九思摇摇头:“江自横纵然是首辅,也不可能收买所有人,更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事。”
花云台跃跃欲试:“那要怎么做?”
陶九思道:“内阁大库藏本朝所有奏折,因为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档案,看管的便不十分严格,三品以上大员可以出入查看,甚至还能借阅。当务之急,是去看看段水明从前的奏折是不是还在里面好好收着。花公公,今晚不知可否请你潜入内阁大库一看?”
花云台颔首,道:“这有何难,不过,我这一来一回要三四个时辰,陶先生你先回家,等我探查完毕,去你府上寻你。”
花云台蒙上面,向皇宫的方向去了,陶九思则一路沉思,慢悠悠走回家。回府便泡了一壶苦涩浓茶,翻出一本最喜欢看的传奇,打算边喝边等。谁知道翻来翻去,平时一看就入迷的情节,今天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两眼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向窗户,想着花云台怎么还不回来。
陶九思心道,如果现在段水明的奏折都不见了踪影,那此时此刻很有可能躺在某一位三品或者二品大员的家里。三皇子陷害大皇子,都不屑于遮遮掩掩,直接让自己的人打头阵,那么这些奏折,就大概率在钱宇、许意、周适,这三人手中。
届时暗中调查一番,不愁找不到证据。
又等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边已经隐约泛着白光,花云台终于折返。
他一把扯掉蒙面的黑布,顾得不许多,第一句便是:“没了!”
陶九思一喜,道:“慢慢说。”
花云台:“我按照那年记录,找到一个写有段水明的小格子,可是记录上所说的十几本奏折,全都没了!”
陶九思思虑片刻,道:“今日我一上朝便将此事告知祝大人,让他去大库问话,看看有谁借过或者来过,到时候咱们再一个个排查。切勿打草惊蛇。”
陶九思看见曙光,精神百倍,一晚上没睡思绪反而更加清晰明朗,一到大内便先去刑部候着。等了一阵,就看见祝舜理垂头丧气的进了门。
陶九思心里一沉,问道:“祝大人这是怎么了?”
祝舜理见到陶九思,哀叹一声,哭丧着脸道:“方才路上碰见急着出门的杨尚书,打听之下才知道,我们刑部竟是尚书大人亲自去审案。”
陶九思一听便知,这应该是杜贵妃的意思。
陶九思忖了片刻:“祝大人,咱们不如先私下调查,只要有了证据,不怕洗不掉大皇子的冤屈。”
祝舜理一想,破案不在身份,就算他往日在民间,见到闲事尚且要管上一管,如今身在刑部,又是他看好的大皇子受难,怎可据于身份,于是打起精神,道:“陶大人所言甚是,我就不信找不出真相。”
陶九思也信心满怀的笑了笑,道:“我这就有个重大线索,等着祝大人去查。”
祝舜理目露期待。
陶九思:“我昨晚托人夜入大库,你猜我们发现什么?”
祝舜理:“莫非是段水明的奏折都不见了?”
陶九思笑着点点头。
祝舜理立马起身,道:“走,陶大人咱们去大库。”
两人全是十分焦急,一路无话,专心赶路,不多时就来到大库门前。
大库是一座浩浩荡荡的建筑,只不过外面看着朴素,里面更是朴素,除了顶天的书架,满满的奏折文书,一星半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一般来说这些奏折文书都没什么用,只做存档之效,所以这一处也算不得大内要害,只有四名内侍轮番看着,登记登记谁借了什么,谁又来过而已。
俩人很快找到了今天当值的内侍。
这位内侍正坐在桌前打哈欠,忽见两位大人驾到,硬生生把哈欠转成笑容,招呼道:“二位大人不知有何见教?本库三品以上才能入内,二位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奴才可以代劳。”
祝舜理掏出刑部的牌子,肃然道:“奉刑部尚书杨大人的命令查案,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这内侍想,什么案子能和这发霉的地方牵扯上关系,真是活久见。面上却极其配合道:“不知需要奴才如何配合?”
陶九思开门见山道:“我们想查十七年前,一位叫段水明的奏折。”
内侍应了遵命,找出一本颇厚的本子,翻查半天,喃喃道:“有了”,又从背后取下一大堆钥匙,带着两人进了大库。
大库地方很大,一眼都望不到头,巨大的书架上摆着汗牛充栋的资料,不过码放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倒是很清爽。
内侍带着三人,走过数十个硕大的书架,终于站定,内侍目光逡巡一番,在一个角落找到段水明三字。
可奇怪的是,明明昨晚上花云台夜探时还不在的奏折,此时正安静的躺在格子里,仿佛长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陶祝二人,对望一眼,均是一脸惊诧。
祝舜理接过那些奏折,又看又闻,又是对着阳光好一阵折腾,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祝舜理沮丧道:“有年头了,也没有任何拆缝的痕迹,应该是真的。”
陶九思心道,难不成是花云台眼花?或者是他骗我?不应该啊,他是个忠仆,断断没有阻挠的必要。
思忖一阵,陶九思忽道:“我明白了!”
陶九思:“公公,请问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人来过?”
内侍点点头:“对呀,大人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祝舜理也明白过来,急忙问道:“公公,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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