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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雨诺就跟她约了晚点餐厅见,先行离开画室,独自去了图书馆。
    苏好一个人留在画室,拿起手机,做了一会儿思想准备,再次给徐冽拨了一通电话。
    结果依然得到了关机提醒。
    她看了眼时间,换算时差。
    国内现在也才晚上十点,实在没道理这么早睡觉关机。
    难道徐冽换了手机号码?又或者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焦躁不安的感觉在苏好心底弥漫开来。
    她在手机上搜索起微信登录不了的解决办法,按照步骤一步步作着验证,因为烦躁,不停输错密码,头晕眼花地操作了好一会儿,终于成功找回账号。
    苏好深吸一口气,登录微信。
    来自四面八方的新消息像洪水一样疯狂涌了进来。
    跳跃的红色数字看得她眼花缭乱,一直等到所有消息传输完毕,她才终于看清楚置顶消息框的那一条新消息。
    苏好颤抖着手指点开它。
    界面上满屏的绿色背景,那是她进入封闭式学习之前给徐冽发的消息,说自己得用功读书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碰手机。
    发完消息以后她就去了学校,并不知道徐冽有没有回复她。
    现在她看到了。
    他回过她的消息。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好像足够抚慰她此刻所有的不安和不确定。
    他说:「乖。」
    *
    课已经结束,有管理员过来锁门,苏好不好继续在公共画室逗留,拎包走了出去,下楼梯的时候,透过楼梯间的窗看到外边天色微阴,下起了毛毛雨。
    她摸了摸手里的托特包,发现自己早上走得太匆忙,忘了往里装伞。
    不过苏好现在没什么心思管自己会不会被淋湿。她一边往下走,一边攥着手机,在跟徐冽的微信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堆字符,然后又删掉。
    开头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说“你手机怎么关机”?可这是天天联系的恋人才有的熟稔。
    说“我可以用手机了”?可这消息明明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他,现在再若无其事地提起算怎么回事。
    说“你最近还好吗”?这也太别扭了。
    说“在吗”?她又不是要卖保险。
    苏好拧着眉反复纠结,走到教学楼门口,跺跺脚没了耐心,干脆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熟悉的通话铃声在耳边响起,苏好攥着手机站在门廊下,紧张地靠住柱子。
    铃声响过了十秒,没人接听。
    二十秒,没人接听。
    就在苏好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将要沉到底的时候,铃声忽然中断了。
    她一愣,以为到了时限,一看手机屏幕却睁大了眼。
    屏幕上的时间正在一秒秒走动。
    是电话接通了。
    明明只是一个见不到面的电话,苏好却突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搁,匆忙把手机放回耳边,张了张嘴,想说一声“喂”,但嗓子眼根本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头也是同样的安静。
    安静到她仿佛可以听见那边空气流动的声音。
    天空无声飘下一丝一缕的细雨,一根根牵扯着人的思绪,像极了她画上最后那一场七月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屏幕上的数字越攒越多。
    可是谁也没能开口打出一声招呼。
    最后苏好甚至变得不确定,接通这个电话到底是不是徐冽的主观意愿,她犹疑着说:“你接错了吗……”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电话那头仍是沉默,沉默到苏好真以为徐冽是手滑才摁到接通键的时候,一道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打错了吗?”
    苏好的眼眶里一瞬间热潮上涌。
    因为她听到徐冽的声音也在颤抖。
    “没有,”苏好忍着哭腔,赶紧否认,“我没有打错。”
    “我也没有接错。”徐冽哑声说。
    苏好点了点头,点完之后才记起他看不见。
    电话里再次陷入死寂。
    “我昨天给你打了电话……”苏好生硬地找话说,“刚才也打了,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你是换了号码吗?还是因为你已经睡了?你那边几点了……?”
    苏好语无伦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拼命说话,拼命想用这些或许本无意义的话去堵住这一年的缺口。
    大概是这些问题太颠来倒去,徐冽也无从答起,最后只答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十点半。”
    “哦,是,时差十二个小时,刚好颠个倒,你那里晚上十点半,我这里上午十点半。”她叨叨叨继续说着废话。
    “我是说,”徐冽干涩道,“我这里上午十点半。”
    苏好一懵:“什么?”
    “我这里,”徐冽顿了顿,“纽约时间,上午十点半。”
    苏好抬手去揉自己的耳朵。
    “不用揉,没听错。”徐冽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丝笑意。
    苏好猛地跳起来,东张西望地往四面去看。
    “三点钟方向。”徐冽提醒她。
    苏好蓦然回头,往三点钟方向望去。
    细雨里,那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撑着黑伞的少年正远远注视着她,一步步朝她走来。
    这是她不知做过多少次的美梦。
    这是她因为不愿梦醒后失落,而宁可不要的美梦。
    现在,她朝思暮想的少年从梦里走了出来。
    和她记忆里的模样一成未变。
    天上的雨分明没有下大,还是那样绵绵密密,细如牛毛,苏好却好像听见汹涌的骤雨被狂风拍落,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她呆在原地,勾在指头的托特包忽地从指尖滑下去,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然后她终于被这声闷响彻底惊醒,飞奔进了细雨里。
    一如一年前,她听说他离开的消息,飞奔进那场细雨。
    徐冽沉甸甸的脚步在看到她飞奔而来的那一瞬像重获了新生。他目光闪烁地望着她,拉大步伐迎向她。
    苏好跑进他的伞下,凶猛地撞上他的胸膛,将他一把死死抱紧。
    徐冽被她这一撞,竟然差点没拿稳伞,迟疑一刹,他一手攥紧伞柄,一手揽过她的后背,把她用力揉进怀里,用力到像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
    苏好紧紧闭着双眼,感受着被他抱紧的真实触感,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她的八月雨,终于尘埃落定。
    第65章 与你
    有太多话想说, 又不知从何说起,语言太苍白的时候,除了拥抱好像别无他法。
    但雨却渐渐下大了。
    斜风漫天, 雨丝顺风飘入伞下,将两人单薄的衣衫染湿, 徐冽回过神来, 不得不在不合时宜的天气里松了手,将伞遮到苏好头顶,拉着她往教学楼门廊走。
    苏好一手被他牵着,一手去抹眼泪。
    徐冽把她拉到屋檐下, 侧身替她挡住风来的方向, 收拢雨伞搁在脚边, 看了眼她满脸的泪痕,捧起她的脸,拿拇指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眼泪。
    这个姿势太像一年前他们在阁楼里见的最后一面。
    苏好看着这一幕,刚收干的眼泪又决了堤。
    到美国以后她几乎没有哭过, 考试压力再大,再想念徐冽,她都没掉眼泪。她本来就不是个爱哭的人。
    但这会儿却不知怎么回事, 想把这一年攒起的泪通通流个干净。
    可能是因为终于有人给她擦眼泪了。
    徐冽也不劝她“别哭了”“不哭了”,就这么默不作声给她擦泪, 好像也想把攒了一整年的耐心通通给她。
    苏好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他的眉梢,他的眼角, 他的鼻梁,用同样珍重的手势捧住他的脸。
    刚才太远了没发现,近距离一看,其实徐冽并不是一成不变。
    他好像更瘦了。
    “你怎么瘦了……”苏好终于嗫嚅出第一句话。
    徐冽给她擦泪的动作一滞,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高了。”
    苏好分了神,抬手去比划两人的身高差:“是吗?好像是长高了一点点。”情绪被打破,她收起眼泪,眨眨干涩的眼,低头去搜寻地上的包,“我包里应该有湿巾……”
    徐冽弯腰把她的包拎起来,托到她眼下。
    苏好就着他的手,翻动着里面堆得毫无章法的杂物,跟她从前埋头翻课桌的样子一模一样。
    徐冽垂眼看着她叮呤咣啷一通东翻西找,想说她“怎么还是不知道收拾”,又觉得这样的语气显得太过熟稔,太过若无其事。
    斟酌来去,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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