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山瞥了他一眼,不答。
游孟哲又拱又蹭,猴儿般地朝张远山身上贴,张远山按着他脑袋,让他坐好,那边李益又笑道:“闹什么呢?”
太子见了游孟哲那模样,便也凑过来要李益抱,李益只得笑着让小太子坐自己膝上。
张远山索性把游孟哲揽着,让他趴在自己膝头,朝李益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管他,游孟哲马上道:“我爹说,有个叫余长卿的人品,武学俱佳……”
张远山:“……”
游孟哲暧昧地朝李益笑道:“你懂的,嗯?”
众人:“……”
诸人俱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李益却仿佛想起了什么,说:“余长卿?”
游孟哲道:“哎对对,就是那个,嗯?嗯?想起来了?”
张远山那模样像是要发火,游孟哲还是很聪明的,马上不说话了。
“余长卿……嗯,朕记得。”李益吩咐道:“唐泽将军,武选名册拿来给朕看看。”
李益声音不大,其余人却都十分诧异,游孟哲本不知李益平素性格说一不二,尤其武举,科举这种事绝不会听人撺掇,况且游孟哲表现得也太明显,难道里头真有什么猫腻?
护国大将军唐泽交上名册,李益当场就在席上翻看,张远山有点诧异,看着游孟哲做了个手势,游孟哲贴到他耳边小声扼要解释,略过玉玺丢失一事不提,只约略说到余长卿立过功。
李益抬眼注视游孟哲,游孟哲吐了吐舌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李益若有所思,手指在桌上叩了叩,下面擂台上已换了数对,不知不觉竟是过了初选。
“司隶余长卿——”
啊就是他了!游孟哲一颗心悬着朝下看,只见余长卿依旧穿那身红色捕快袍,手执一把漆黑钝刀,打擂的人都要换过武器,以免血溅擂台对帝君大不敬。
“枫关李侯——”
又一人跃上擂台,一身战铠,显是行伍出身,四周御林军轰然喝彩为他壮声势,相较之下,余长卿的声威便逊色不少。
声渐低下去后,游孟哲衔着张远山手指“必儿——”一吹,悠扬撩人,声音是从龙椅附近传来,台下看客俱骇了一跳。
余长卿发现游孟哲所在,衔着手指也是“必儿——”一吹,爽朗大笑,招了招手,腕上缠着一根绳结,正是游孟哲先前赠他的刀穗。
游孟哲又是“必必儿——”一吹,余长卿也跟着一吹,两人那哨声有来有往,情意绵绵,看客尽数哗然。
张远山哭笑不得抽回手,手指头戳了戳游孟哲。
台下余长卿抽刀,抱拳,朗声道:“讨教了!”
余长卿号称万里浮萍,虽不专修内家功法,但终究有点根底,一把长刀抖开犹如花蝴蝶般穿梭来去。步法飘忽好看,纵跃,提身跨步,一步一错俱有章法,端的是潇洒翩然。
周围叫好的大部分是女子与少年,李益只沉默看着,不予评价。皇后问道:“远山,你身为太傅,你觉得此人刀法如何?”
张远山看了一会,朝李益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刀法中看不中用。
游孟哲翻译道:“我爹说,他这刀舞得实在是好极了!”
张远山:“……”
“是呀。”皇后身边长公主道:“母后你看,李侯被他压着打呢。”
张远山又做了个手势,李益对哑语半通不通,平时张远山觐见都带着管家,偶尔与李益独处时都以纸笔代谈,今日来观战,本想游孟哲既然读得懂手语,索性便不让管家入席,孰料游孟哲奸诈狡猾,竟是来了这一出。
张远山随手打了几个手势,看着李益,点了点头,本意是:缺陷多,但总的来说还可以。
游孟哲趁机翻译道:“我爹说这刀法浑然天成,真是……无法形容了,陛下看着办吧。嗯,嗯?”说着又朝李益挤眉弄眼。
张远山:“……”
张远山朝游孟哲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在欺君!旋即并手为掌,在游孟哲脖颈上一切,威胁他:小心被杀头!
游孟哲捂着胸口,一副“我心欲碎”的表情,张远山鸡同鸭讲,当即又没了他办法。
“太傅说什么?”长公主好奇道。
游孟哲道:“没什么,爹说那李侯的武功中看不中用,上阵时容易掉脑袋。”说着猴向张远山,揽着他的脖颈,亲昵地又蹭又拱,小太子也学着游孟哲的样去揽李益的脖颈,一时间天子席上笑成一片。
游孟哲死皮赖脸地撒娇,张远山只得由他,端起酒喝了口,又喂游孟哲喝了些。
皇后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远山这么高兴。”
游孟哲乐呵道:“是啊是啊呵呵呵。”
余长卿确实也有点真本事,初选几下就摆平了对手,下台时又“必儿——”一吹,笑着跃下去。
李益道:“余长卿昔年家中还是大户,内场谋策也还可以……”
游孟哲抬头张望,李益那话自是说给皇后听的,皇后微笑着取过书卷,长公主眼前一亮道:“是捕快?”
李益点头道:“王老的关门弟子。”
台下又开始打了,这次是两对两对上,各占半个擂台,输家下台,赢家继续厮杀,连着十来场过去,一下便淘汰掉六七成人。
游孟哲知道这擂台也不能决定什么,不过是让考官看看众人实力而已,日渐偏西时,最后一场果不其然来到。
余长卿连着车轮战了四场,已有点气喘,最后的对手是名彪型大汉,能打到这时的举子虽不一定就进三甲,但起码给看台上的皇帝留下了深刻印象,料想仕途无碍。
留下的另一大汉名字游孟哲也未听清,战至这时,虽是最精彩时刻,但观者都有点不耐烦了。余长卿名声不响,那大汉更是南夷人士,京师没几个人认得他们。反而意兴寥寥。
李益与张远山,护国大将军唐泽却都聚精会神,看着场下。
日头西晒渐灼,游孟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听见李益说:“余长卿确实有点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