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山手掌在眉前轻轻一扬,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意思是:你很喜欢他?
游孟哲笑着两手握拳,拳面相抵,拇指屈了屈,意思是:我和他是好朋友。
张远山手指一挑,作了个“不屑”的动作,不再理会他。
游孟哲哈哈笑,扒在张远山身上,摸摸他的铠甲,又抱着他的腰,张远山站了一会,仿佛想到什么,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穿过御花园,张远山站在一间偏殿外,游孟哲探头探脑地朝里望,只见余长卿这会已换过衣服,李益赏的袍子一上身,登时精神焕发,英俊倜傥,站在殿内不知等谁。
“陛下驾到——”太监唱到,李益穿过前廊过来,见张远山与游孟哲站在假山后还没回去,便招手让他们过去,张远山摆了摆手,李益也不强求,转身入了殿内。
余长卿忙单膝跪地朝皇帝行礼,李益亲手将他扶起,赐座,声音远远传出来,只模糊听得出几句,譬如家中母亲如何等等。
游孟哲正偷听时,张远山又在他肩上戳了戳,游孟哲茫然转头,见张远山左手掌侧着一竖,右手食中二指比作个小人,在左手掌遮拦后动来动去。
游孟哲:“???”
张远山收掌,静静看着游孟哲,游孟哲半晌不明白其意,忽然就心有灵犀道:“真的?”
张远山无奈笑了笑,游孟哲拉着张远山的手,转到偏殿另一侧去看。
殿内未曾掌灯,流金般的夕照铺满地砖,半是金粉半是红,一扇屏风后站着秀靥如花的长公主,端着把团扇,安静听屏风外的兄长与武状元对话。
长公主发现他们在窗外看,轻招团扇让游孟哲进来,游孟哲摆手示意不来。皇帝要嫁妹,余长卿多半要当驸马了。
游孟哲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既为余长卿高兴,又有点失落感,自嘲般地笑了笑,张远山做了个手势,两人静静走出长廊,脚步在空旷的长廊中回响。
张远山边走边看游孟哲,眼神一目了然:如今觉得如何?
游孟哲比了个手语,意思是:我为他高兴。
张远山一哂置之,游孟哲道:“真的!我碰上好事,当然也希望余大哥过得快活啊。”
张远山打手语:你碰上什么好事了?
游孟哲停步,认真打手语回答:多了个爹。
张远山没有再表态,带着他出了东华门回家,两人牵着手一晃一晃,于夜色中回了张府。
当夜一切照旧,游孟哲傍晚出了身汗,内力又被封住,恹恹地提不起神来,吃了晚饭就犯困,三月还有点倒春寒,游孟哲缩进被里,问道:“喂,爹,什么时候帮我散功?”
张远山单衣雪白,衬裤过膝,露出脚踝,站在案前亲手收拾游孟哲的玉璜。
游孟哲说:“要等我师父回来么?他怎么还不来?”
张远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赵飞鸿未曾来信,多半是在西川被什么事绊住了。
外间脚步声传来,有小厮低声道:“老爷,少爷。”
张远山微一蹙眉,手指一弹,劲风飞处油灯熄灭,唯余满地月色清冷。
游孟哲起身说:“怎么了?”
小厮没答话,张远山揭开被子躺上床,游孟哲莫名其妙,朝张远山处挤了挤,脚踝蹭他,摩挲时干爽的肌肤十分惬意,正要去摸他腹肌时,外头传来轻微的声响“必儿——”
“必必儿——”
游孟哲起身,张远山略有点不耐,坐起示意他多穿点再出去,游孟哲说:“马上就来。”
说着胡乱套了件袍子,穿上木屐,叩叩叩跑出长廊,张远山睡房在东厢,出去是条百步长廊,再穿过花园,进后院,转出柴房才是后门,游孟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了一会,跟的小厮忙打着灯笼,开门。
余长卿一身御赐的武状元袍光鲜,兀自还在必儿必儿地吹,游孟哲道:“都二更了,不回去睡?”
余长卿忙转身道:“孟哲。”
游孟哲笑道:“怎么?平步青云了?”
余长卿说:“喝酒去不?宫里刚放大哥回来。”
游孟哲忙道:“不了,我陪我爹……我义父。”
余长卿说:“我要当驸马了,孟哲。”
游孟哲笑道:“是呵,恭喜你。不用再被欺负了。”
余长卿点星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烁,看着游孟哲,又看他的手,一时间欲言又止,最后说:“谢谢你,孟哲。”
游孟哲说:“哪儿的事,这次都是靠你自己的,哎,你知道不?皇帝听见余长卿的名字时,马上就想起你来了。”
余长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游孟哲说:“你能过得好,我挺乐呵的。”
余长卿沉吟片刻,而后道:“孟哲,大哥心里……”
游孟哲会意,忙道:“什么也不必说,好好当你的驸马,咱们不就是好兄弟么?”
游孟哲张臂,余长卿呼吸发着抖,上前来与他紧紧拥抱,那复杂的情感尽在这一抱中,彼此拍了拍对方的背。
那一夜的风情仿佛化作了年少时的情意与缠绵,春梦了无痕,于夜风中飘零飞散。
“必必儿——”哨声远远传来。
游孟哲忍俊不禁,知道张远山在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说:“我爹在唤我了。”
余长卿会意点头,说:“以后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呢。”
游孟哲道:“你早点睡。”
余长卿摸了摸游孟哲的头,转身一挥手离去,游孟哲亲手把门关上,那一瞬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被拒之于外,似乎将某种情愫关进了自己的回忆中。
他在门前站了片刻,琉璃灯的橙光映着他稚气的脸庞,远远又传来张远山的哨声,于是笑着转身,回房睡觉。